两人如此闹腾了一番,和珅才想起了正事。刚欲起身,就被弘历摁了回去:“坐着说。”

和珅缓缓开口道:“皇上......我已经查到了赵妍晚的身世......”

弘历挑眉道:“是国泰?”

和珅点头道:“正是,赵妍晚是富察氏旁支的女子,只是因为童年的变故,因此改姓了赵。看来国泰此人,野心不小啊。”

弘历闻言,半晌没有接话。过了许久,知道弘历抬眼看他,方才冷笑出声:“他这是眼红了,正支里出了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他们便以为富察家的女子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痴心妄想!”

和珅被他冷冽的语气吓了一跳:“皇上......”

弘历像是没有听到这一声呼唤,仍然自顾自地道:“那年他们将悯哲送进宫,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与先皇后别无二致,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朕移情,殊不知在朕眼里,所有的模仿都是东施效颦。”

和珅心头一颤,难以置信地瞧着皇帝。弘历与孝贤皇后伉俪情深是他上辈子就知道的史实,可如今亲耳听到弘历的话,他还是无法抑制地难受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国泰会费劲心思地安排赵妍晚接近弘历,为什么那么相信赵妍晚能入的了弘历的眼。不仅仅是因为赵妍晚是富察家的女子,更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模仿仙逝了的孝贤。

和珅自从想通了之后,还从未有一刻如此心慌。他可以容忍皇帝与赵妍晚的逢场作戏,也能理解皇帝周旋于一众后宫女子间的无奈。可面对着弘历的真情流露,他却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要怎么做,才能够争得过一个逝去了的人?

弘历回过神,发现和珅目光涣散,他不解地问道:“和珅......你怎么了?”

和珅犹自沉浸在思绪中,直到弘历喊了许多声,才蓦地清醒过来,重新望向弘历的目光却带上了点点疏离。

“皇上......夜深了,明日还有案子要审......我......先走了。”和珅行过礼,便想转身出门,却被弘历唤住了:“慢着......把这个带上......”

和珅定睛一看,发现弘历手上拿着一对明黄色的软缎护膝。

他颤抖地双手接过护膝,朝弘历深深地一拜,这才转身离去。直到一口气走出很远,和珅握紧了手中柔软的布料,方才鼓起勇气回头,看着仍未熄灯的房间,眼眶一阵阵地泛酸。

明明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明明知道真正的对手已经退出了赛场,可是一想到她在弘历心目中无可取代的位置,和珅就异常介怀。

和珅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快步走回了房。

第二日清早,钱沣看到一脸憔悴的和珅,担忧道:“和大人......你这......”

和珅勉强勾了勾唇角,笑道:“钱大人放心,审案的精力,和某还是有的。”说着,他举起了那惊堂木,一锤定音地肃静了全场,朗声道:“带嫌犯徐绩、国泰。”

几日囚在府衙牢房的时光,将徐绩和国泰折磨得面如菜色,两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早就没了当初精明的模样。

和珅见两人两眼无神地望着地面,抬手一敲,就是一声巨响。

堂下跪着的两人浑身一颤,一个激灵总算将目光转到了和珅身上。

“罪人徐绩、国泰,身为山东一省大员,私自挪用官府库银,倒卖官仓存粮,横征暴敛、巧立名目,事发之后不知悔改,欺瞒圣上,你们二人可知罪?”

和珅的声音很冷,就连坐在他身边的钱沣,也发现今日的和珅,脸上失却了一贯温和的笑容,浑身包裹着一种冷厉的气息。

国泰被和珅的气势震住了,他双唇颤抖着,尝试了好几次都未能开口说出一句流利的话。反观徐绩还算淡定,他唇角溢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阴阳怪气地道:“官府库银虽然成色不足,但下官也说了,那是上一任留下来的亏空,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向钱铺赊的银子;还有那倒卖存粮,更是无稽之谈,粮食的量掺了水分是不假,可这倒卖可有人证?那欺瞒圣上更是可笑,皇上东巡至济南,我身为山东巡抚,自是应当将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让皇上高兴是身为人臣的本分。我敢保证,除了我,诸省的要员都是这么想的,要说我真的有错,那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要是放在往日,和珅大概还会有心思与徐绩周旋一番,可是今日和珅的心情格外阴沉,他冷笑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是要人证么,我给你。来人啊,带富贵钱庄的徐老板,迎客来酒楼的叶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