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绩、国泰下狱的同时,和珅开始翻阅国泰等人的族谱。富察氏是满族八大姓之一,除了富察·顺泰为直系正支祖宗外,还有后代分居在全国各地的富察氏旁支。根据国泰家藏的族谱,国泰这一支的祖宗,应当是清顺治年间的保和殿大学士,富察·额色黑,世居在讷殷河上游。轮到国泰这一辈,正好是“国”字辈。

“赵妍晚......”和珅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在国泰和徐绩之间,和珅其实是更怀疑国泰的。

虽然国泰努力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但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兴奋之色。就算不是他授意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国泰是知情的。

打从孝贤皇后和悯哲皇贵妃去世后,弘历身边便已经没有了富察家的女子。逝世的这两位,都出自富察氏的正支。身为旁支的国泰在趁东巡的时机,动了将本支女子送进宫的心思,也是有据可循的。

可是,为什么会姓赵呢?

和珅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和大人......是我,钱沣。”

和珅起身开门,就见钱沣冒着雪站在门口。

“钱大人......快进来。”和珅将钱沣让进屋,又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不知钱大人深夜拜访和某,所谓何事?”和珅也坐到了茶几一侧,温声问道。

“实不相瞒,下官这次来,是想请教和大人,徐绩一案的进展?”

和珅抿了口茶,笑道:“案子明日就开审了,徐绩、国泰私自挪用库银,倒卖税粮,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已经找好了相关的人证,明日他二人定难脱罪,钱大人你就放心吧。”

钱沣笑着点点头:“和大人雷霆手段,在下佩服。那日开查银库、粮仓,大人细致入微的观察的确将下官震住了,实在是高。”

和珅摆摆手,无奈地笑道:“眼下,我倒不担心案子的事情。只是有一事,和某是为之焦头烂额啊。”

钱沣疑惑道:“不知是何事,竟让和大人如此为难?”

和珅拨了拨茶杯,轻声道:“钱大人可知道,什么情况下,女子的姓氏会与本家不同?”

钱沣一愣,迟疑道:“这......有可能这位女子从小被过继给他人,也有可能孩子从小体弱多病,请了高人给她赐姓保命。”

“哦?”和珅挑了挑眉,他倒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和珅叹息一声:“钱大人,我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也不瞒你,你可知国泰一族中,可有女眷姓氏不同于本家?”

“国泰?”钱沣一惊,见和珅表情认真,便细想起来。

“和大人......您别说,还真有......”钱沣忽然一拍大腿:“我隐约记得,数年前我任江南道监察御史时,曾听说过当地有一户人家的女儿,一出生父亲便殁了。当地人都说这女孩儿命太硬,克死了亲爹。她的家族信以为真,不敢再留她,将她与她的母亲赶回了江宁的娘家。当年还是名噪一时的丑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女孩儿应该就姓富察。因为是大姓,我记得格外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这桩子事,这女孩儿也该是个大家闺秀。”

和珅闻言登时激动起来,拉着钱沣急道:“钱大人,你再好好想想,能不能记起那女孩儿的名字?”

“这......”钱沣犯了难,“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女孩儿的名字也无甚特别的,下官实在是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三个字的汉人名字,叫赵......什么......”

和珅的语气兴奋极了,他大声道:“赵妍晚!”

钱沣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下官当年还纳了闷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的就起名叫妍晚。要是改晚作婉,方才是祝愿之意。”

和珅松了一口气,终于确定了赵妍晚的身份。如他所料,赵妍晚就是国泰手中的一颗棋子,如若被皇上看上了,富察家便又能成为皇亲国戚。枕边风一吹,国泰这个引荐人的仕途自然是一帆风顺。若是皇上看不上,赵妍晚便成了一颗弃子,怕是只能回到江宁,随意寻个人托付终身了。

国泰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弘历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把戏。这一招棋,反倒成为了国泰身上的又一处浓重污点,种种罪状加起来,国泰想要脱罪的希望便越发渺茫了。

钱沣回过神来,方才好奇地问道:“和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位赵姑娘的......”

和珅笑道:“不过是查案时发现的端倪,现下时间也不早了,钱大人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公堂之上还要断案。”

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和珅话里话外都透着送客的意思。

待钱沣离去后,和珅理了理衣衫,将赵妍晚的身世在心中过了一遍,而后披上大氅,往弘历的住处去了。

侍卫们早已习惯,和大人每日都要来上一两趟,时间久了连询问的功夫都省了。

只是这一回,和珅来得不巧,正碰上来送燕窝的惇妃。

和珅走进院子时,惇妃正端着托盘从弘历房中出来,夜色中表情有些模糊。

和珅对这位十格格的母妃素来是欣赏的,能教出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惇妃也一定是个妙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