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见和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挑眉道:“有话直说。”

和珅抬头看了一眼弘历,迟疑地问道:“皇上是何时识破......赵姑娘真实身份的?”

弘历把玩着手上的珠串,冷笑道:“偌大的一座山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偏偏有个孤坐抚琴的姑娘,又刚巧让朕遇见了,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再者一个大家闺秀,出门礼佛,身边居然一个婢女侍从都没有,仔细想想便不难发现可疑之处。”

和珅恍然,旋即笑道:“原来......皇上从一开始就知道,赵姑娘的出现目的不纯。”

弘历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她背后的那位叔父究竟是谁?”

和珅仔细想了想,分析道:“徐绩今日称病,若他是那幕后之人,此举恐怕是为了避嫌。能够及时得知皇上的行踪,并且布置好一切,委实不简单,只怕是皇上身边也有他安插下的眼线。若是国泰,那他今日的表现便十分明显了。我曾注意到,在皇上留意到赵姑娘时,国泰脸上喜形于色,那表情并不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弘历蹙眉道:“朕威逼劝诱都用上了,她却咬死了不透露一个字,只说是自己仰慕朕。”

和珅一怔,随即笑道:“倒是个聪明的,她若是将背后之人供了出来,恐怕家族也容不下她了。只有保住了家族的荣耀,她才会有好的出路。”

弘历沉吟半晌道:“你去查查赵妍晚的身世,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和珅应了,却仍停留在原地,没有离开。

“还有事么?”弘历疑惑地看着他。

“皇上......师旷为晋平公奏《清角》,引得云天变色,风雨骤至......”

和珅撂下了一句略显突兀的话,让弘历讶异道:“你这是......”

和珅咬牙道:“我只是希望皇上明白,若皇上想要谈论音律,我也略通一二......”

弘历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半晌失笑道:“和珅......你......该不会拈酸吃醋了吧。”

青年垂着头,任凭弘历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耳尖的一抹微红昭示着他此刻激荡的心绪。

弘历低沉的笑声,像是一束狗尾巴草,一阵阵地挠得人心痒痒:“朕还说你今日为何如此失态,原来是为了朕。”

和珅暗自瞟了弘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弘历一脸暗爽的表情,转瞬间便有些后悔将自己的那些心思明显地展露出来。

“方才朕嘱咐你明日无需来唤朕,你是不是也觉得朕会宠幸赵妍晚?”

弘历似是发现了极有趣的事情,铁了心要逗逗和珅。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自然是想宠幸谁便宠幸谁,旁人哪敢过问半句。就是敬事房的规矩,遵与不遵,不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和珅原也不想这样夹枪带棒地答话,但话到嘴边就变了一副模样,总带了些置气的味道。

弘历也不恼,只是唇边的笑意越发地深了:“那你呢,若朕想宠幸你,也是一句话的事?”

和珅猛地抬起头,涨红了一张脸瞧着弘历。

这一回弘历彻底笑开了:“行了,朕不逗你了,这些日子朝中一些搁置的折子已经到了,朕看今晚是睡不了了。”

弘历伸了个懒腰:“你去歇着吧。”说着便走向了御座。

和珅朝他行了个礼,静静地退出房间,又替弘历将房门掩上。

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庆幸,有点窃喜,还有一丝说不上原因的隐忧。

他无法想象:当自己越陷越深的时候,那种爱侣间必然的占有欲会有多强烈。可他与弘历,能算爱侣么?

如果被自己横插一脚的历史,还能变作史书流传下来,他又会是个什么名声?

怀揣着纷繁复杂的情绪,和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漆黑一片的房中,看起来并无任何异样,直到和珅将灯点上,才发现房中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雕花木盒。

和珅即刻环顾四周,房中却空无一人,那盒子就像是凭空生出来一般。

他上前打开木盒,里头是一副用绸缎包裹的画。和珅缓缓地将画卷展开,蓦地愣住了,那是一幅腊梅双禽图。画面上两只相对的禽鸟,踩在腊梅枝头,一派活泼灵动的模样。

和珅在后世参观博物馆时,也曾看到这副画,那是宋徽宗赵佶的御笔画。赵佶的艺术造诣历来为世人所推崇,加之他的帝王身份,无数文人都想借由他的画作窥见一段历史传奇。因而他的作品,一直是收藏的大宗。

和珅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接触到价值连城的真迹,激动地手都在发抖。

他手下一颤,一叠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落在脚边。

和珅俯身去捡,这才发现那分明是一叠银票。他赶忙将画卷放到一旁,仔细点了点那叠银票,足足有八千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