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瞥了他一眼:“这茶名叫鸟接茶,产自保定赞皇县。传闻这茶是南方的候鸟误食了茶树种子,在迁徙的过程里带到了北方。所拉的粪便混杂着茶籽落在了树洞中,年深日久被雨水浇灌,便在赞皇县的山林中生根发芽。”

钱沣刚含了一口茶,闻言险些把茶水喷出来,一时间被呛得咳嗽不止。

和珅被他惶急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钱大人不用介怀,这茶是将植株的叶和梗摘下来后加工而成,干净的。”

和珅一解释,钱沣更是涨红了一张脸,有些气恼道:“和大人,下官这次冒昧造访,是有正事想与大人商议。”

和珅将袖口理好,这才正色道:“钱大人请讲。”

钱沣蹙眉道:“和大人,下官有一份折子,上达天听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皇上却没有给在下任何的回音,下官真是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

和珅挑眉道:“和某多问一句,钱大人的折子,是不是与直隶总督有关?”

钱沣原本疑惑的目光猛地聚焦在和珅脸上:“和大人,这你是如何得知的?”

和珅避过钱沣探究的眼神:“实话告诉你吧,皇上已经看了你的折子。”

钱沣大惊:“那......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让你随同圣驾一起寻访民间,亲眼瞧瞧周大人治下的保定府,究竟是怎么一番模样。”

“这......”钱沣端着茶杯,皱眉道:“皇上这是......”

“钱大人......恕我直言,你这回可给皇上出了道难题啊。”和珅盯着钱沣胸前那只活灵活现的獬豸,轻声叹了口气。

“和大人何出此言?”钱沣丈二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钱大人,您觉得当今圣上,是明君么?”和珅并没有正面回答钱沣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当然是!”钱沣瞪大了眼睛看向和珅,眼眸深处埋藏着隐隐的不安。

“皇上东巡祭孔,是圣明之举么?”和珅接着问道。

“东巡祭孔,于情理相合。”钱沣一面应道,一面小心地等着下文。

“那不就结了么。”和珅一拂袖子,站起身来,“既然于情于理都相合,那你为何要拿修栈道的由头参周元理?”

钱沣愣住了,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他颤声道:“我......绝对没有一丁点这样的想法。”

和珅脸色冷了下来:“钱大人,这话你自己和皇上说吧......别忘了两日后随皇上微服寻访。”

钱沣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和珅缓了脸色,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那壶里的茶渣,喃喃道:“若是栈道不翻修,今岁来保定又怎能喝上这样的好茶?”

两日后,弘历与和珅、纪晓岚一行按计划到民间寻访。保定府每月的集市时间已经过了,街头巷尾只能看见一两个卸粮食的行商。

弘历走上前去,笑着问道:“这位小哥,这卸的都是什么?”

那卸货的汉子看了弘历一眼,刚呼出口寒气,和珅就将些碎银子递了过去:“小哥辛苦了,这个拿着买酒喝吧。”

那人掂了掂钱袋子,笑着打开了话匣子:“看几位的模样,不是保定人士吧,这袋儿里装的,都是关中运来的粮食,小麦、谷子什么的。”

和珅也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行商,顿时来了兴趣:“这生意瞧着还不错?”

那商贩挥了挥手:“做咱们这行的,祖祖辈辈都是行商。这日子不管好赖都得想法子过下去,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饱饭么,您说是吧。”

小哥转头敦促了几声,又接着道:“不过您别说,近些日子还真的比以前好些了。”

“哦?”弘历挑眉道:“却是为何?”

“这还用问么,因为咱们直隶的官老爷,周元理周大人啊。”

弘历与众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的神色。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这生意好,与那周元理有何关系啊?”和珅追问道。

“要不是周大人,将那栈道翻修,我等一路上不知要耽误多少功夫。像如今冬天还好,要是夏季炎热的时候,路上一耽搁,山东的大枣还没等运到保定就得烂掉。可如今栈道翻修,一路平顺,我们也就能省下不少时间。”

弘历等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尤其是钱沣,原本虎着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