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总觉得一路上经过的侍从,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像是隐约含着笑意。

可怜我们的和大人,厚着脸皮受了那公主抱的礼遇,着实体验了一把弘历的恶趣味。

好不容易回到房中,弘历毫不怜惜地将他放在榻上,冷声问道:“可有伤药?”

和珅将两手垫在下巴处,一边小声地嘶着气,一边应道:“我行囊中带了些。”

弘历从那行囊中翻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嗅了嗅,皱着眉坐到榻边。

和珅看着他的表情,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是很难闻么,这伤药是不能跟御用的药比,不过我皮糙肉厚,好药给了我,我也消受不起。”

弘历挑了挑眉,略一沉吟,便解了和珅的衣衫。

和珅知道这药的威力,当下便咬紧牙关,强笑道:“我撑得住。”

话说得轻巧,可当弘历用力地揉上腰背上那大片的淤青时,和珅完全忘了刚才的豪言壮语,一下子嚎了出来。

弘历的手劲儿,完全不像对待一个伤者,更像是对着砧板上的一团肉。和珅就在他的掌下被搓扁揉圆,偏偏还不能反抗。

弘历也被那一声惨叫惊住了,当他对上和珅敢怒不敢言的眼神时,面色如常道:“用力些才能将淤血揉开。”

和珅认命般趴回了原处,刚准备迎接下一轮酷刑,却感觉到弘历轻轻地扳住他的下颌,将一方软帕塞到他口中:“别咬伤自己。”

和珅艰难地点点头,好不容易熬过初时的剧痛,又察觉到弘历的手在自己的腰际摸索着。

“唔......唔......”和珅猛地动起来,却被弘历一把摁住:“别动,朕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和珅当即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要是单纯的疼痛他还能忍受,可这般触抚却让他倍感煎熬。

弘历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颤抖,仍然不紧不慢地动作着。待他终于收手,和珅的脸却早已涨得通红。

“脸怎么这么红?很热么?”弘历话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伸手将和珅口中的帕子取出来。

和珅暗自腹诽道:“明知顾问。”却只是偏过头去不看弘历。

弘历见状也不再逗他,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今日你的举动,委实太过冒险了。”

和珅将头偏转过来,瞧着弘历的侧脸道:“这不是皇上希望的结果么?借机给陈新承一个教训,他都将主意打到太后和十格格身上了。皇上难道不生气?”

“朕生气归生气,可朕更希望,你在行事之前先顾全自己。若你今日摔出个好歹来,朕就不止是生气了。”

和珅愣愣地瞧着弘历的脸,半晌笑道:“我明白,我会学着保全自己,不会再让皇上为难的。”

虽然弘历的话说得隐晦,可和珅却听懂了:今日此举虽然如和珅所料,他成功地将冰嬉的场面搅乱了,借太后的手给陈新承安了个办事不力的名头,但风险也是极大的。

试想如果他没有控制好,真的撞上了永璂,那么乱局就会彻底演变为一个死局。遭殃的不仅是陈新承一干人等,更会将自己搭进去。

他看出弘历在冰嬉大会上心情不快,匆忙之中想出了计策。可是在场的大臣中,并不只有他一个人看出了弘历的不快。纪晓岚也看出来了,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自己果然还是太冲动。

和珅有些沮丧地将头埋在软枕里,却不期然地听到弘历的声音:“你能为朕做到这个地步,朕很高兴。”

弘历这句话说得缓慢,却一字一句都烙在了和珅心上。青年猛地抬头去看弘历的表情,却不觉牵动了腰背上的伤,疼得倒吸了口气。

弘历皱眉道:“小心些,幸而这次没有伤到筋骨。东巡路上,条件自然不比在京城。你这般折腾,万一落下了病根,苦的是自己。”

和珅点了点头,他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帝王对他的在意,因而更加要保全自己。虽说男子不必拘于后宫之中,可前朝与后宫相比,只会更加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授人以柄。哪怕弘历是那万人之上的君主,也总有护不住他的时候。

又过了两日,和珅背上的伤虽未好全,却已经可以随扈开拔,前往东巡的下一处目的地了。

车马辗转数日,进入保定府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