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兰是在早上时候匆忙离去的,原本她也想再多留两日,到了晚上的时候,闻氏又命人传信过来,说是绿兰的哥哥正与要把绿兰嫁过去的那人家说明日就到卢家来。

若是按照律例一条条来算,郑家一家人还是下人,绿兰已经脱了籍,郑家并不能明目张胆地把绿兰再嫁给一个奴婢人家。但郑雄是绿兰的兄长,绿兰的父亲也还在,这要掰扯起来,又算是家务事,父兄给女儿安排亲事并没有错——于是便有了白天的时候郑雄被释放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此情此景之下,绿兰除了束手就擒地认命,也就只有远离京城这一条路了。

卢小莲给她包了银子,又特地去铺子里面跑了一趟拿了很多铜板,虽然携带起来会嫌太重,但在路上却不会太招惹人眼。

卢小莲送了绿兰到城门口,两人又抱着哭了一回,然后绿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回去路上,卢小莲莫名觉得心中烦闷,也没回家去,而是直接去到铺子里面,时间尚早,她进去的时候住在铺子里面的杨娘子也才刚起身。

见到卢小莲,杨娘子先见了礼,然后笑了一声,道:“娘子怎么这会儿会过来?”

卢小莲不答,只随便捡了张椅子做了,又从柜台后面翻了账簿来看。杨娘子觉得有些意外,平日里铺子里面的事情都是绿兰在管,她是没见过卢小莲过来翻账簿的。

正思索着这是为什么,杨娘子忽然听到卢小莲道:“从今天起,铺子里面的账簿每天让人送到我那里去看了。”

杨娘子惊呼一声,问道:“这不是给绿兰姑娘看的吗?娘子也要看?”

卢小莲轻叹道:“绿兰出京去了,今后铺子我就来管着了。”

杨娘子小心翼翼地“哦”了一声,然后乖觉地退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天光大亮,太阳升起来了,吕娘子与周娘子也都从家里面赶了过来,见到卢小莲在铺子里面,也都露出了一个十分惊讶的神色。

杨娘子趁着她们进来的时候,悄悄儿把绿兰走了的事情给说了,然后又扫了看账簿的卢小莲一眼,才微微扬声,道:“娘子,我这会儿出去买些早饭,娘子要跟着一起用些么?”

卢小莲从账簿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吕娘子与周娘子,然后摆了手,道:“你且自己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杨娘子点了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出去了。

吕娘子看了一眼杨娘子的背影,眉头稍稍跳了跳,然后上前来向卢小莲行了礼,道:“娘子怎么今日过来了?正好我昨儿有个地方怎么都做不好,等会儿娘子能不能教我?”

卢小莲放下了账簿,嘴边带着几分笑,道:“你这会儿就找出来,我来看看到底是哪里不懂了。”

吕娘子急忙转到织房里面,把前些时日从卢小莲那里拿去的那副缂丝牡丹给拿了出来,然后又拿出了一副她自己做的稍小的一幅,道:“牡丹的叶瓣这里,我也看不明白娘子是怎么处理的,只是我处理得十分生硬,看起来像是假的。”

卢小莲就着吕娘子指的地方看去,细细讲解了一番,一旁的周娘子也听得认真,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十分感恩的神色。

讲过之后,吕娘子小心翼翼地把卢小莲做的那幅缂丝牡丹给放了回去,然后回转来才问道:“娘子,方才听杨姐说,绿兰妹妹以后都不来了?”

卢小莲心事重重地点了头,道:“是,她要离开京城一段日子。”

吕娘子和周娘子对视了一眼,周娘子道:“是不是为了绿兰妹妹兄长的事情?昨儿绿兰妹妹的兄长满大街嚷嚷,我和杨姐吕妹他们都听到了。”

顿了顿,她又道:“若是绿兰妹妹要帮忙的话,娘子可要告诉我们,我们虽然没多少银钱,但是简单的帮帮忙还是可以的。”

听着这话,卢小莲脸上的神色松快了一些,道:“你们的心思我知道了,只是现在你们还是专心打理铺子吧——之前绿兰还在的时候,是绿兰和杨娘子一起帮衬着,这会儿绿兰出京城了,也只好你们三人一起了。我看吕娘子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周娘子也不错。”

吕娘子忙道:“若是娘子觉得可以的话,我和周姐也可以晚上留下来就在铺子里面守着,也省得我们来回跑,路上花费时间也多。”

卢小莲道:“这倒是不必了,一会儿杨娘子回来,我也让她收拾了每晚回家去,省得和家里人生疏了。”

周娘子十分意外,道:“这……那晚上铺子谁来照料?”

卢小莲合上了账簿,缓缓道:“晚上索性也是没生意的,便从家里拨个小厮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