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察退下后,弘历好整以暇地看着和珅:“你想说什么?”

和珅微微朝后退了一步,平淡道:“奴才......想问皇上,如果此番被牵连的不是钱沣,而是奴才,皇上还会这般无动于衷么?”

弘历一怔,蹙眉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见和珅面色严肃地盯着自己,弘历又道:“你明白的,那不一样......”

和珅却摇了摇头,执拗道:“有何不同,奴才与钱大人同朝为官,虽然钱大人时常直言不讳,但也是职责所在.那獬豸补服穿在身上,许多事情也就身不由己......”

见弘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和珅的声音弱下去了,到后来几不可闻:“钱大人落得这般境遇,奴才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弘历被那一口一个奴才搅得心情不爽,又见和珅言语间都在为钱沣求情,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满朝的御史,与他一般尽忠职守的不在少数,可为何出事的就他一个?他那般抓住丁点蛛丝马迹就将人往死里逼的性子,明里暗里不知招了多少怨气......朕是想保他,可是眼下这样,你让朕如何保?”

和珅张了张口,却又把话咽了下去。他想告诉弘历,这并不是一个无解的局:原本那文折讽刺的对象就是弘历,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弘历不再追究,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可能么,以弘历的性子,他会轻易揭过这件事么。这一刻,和珅的心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也许从一开始,弘历就是默许钱沣的处境的。

皇帝修万佛楼为皇太后祝寿,钱沣是第一个上奏反对的人;皇帝东巡,钱沣也一直对期间的经费消耗颇有微词。钱沣的存在,对弘历来说,就像是一盆冷水,总能在他兴致勃勃的时候兜头盖脸地浇下来。

在朝堂上,钱沣树敌良多。那么在弘历的心里,钱沣会不会也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和珅拼命压抑着自己荒唐的想法,却还是无法完全掩盖凝重的脸色。弘历察觉到他的异常,放缓了声音道:“和珅,你怎么了?”

和珅急切地摇了摇头:“不......不会的,皇上不会的......”

弘历见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心下越发好奇起来,他追问道:“朕不会什么?”

“皇上......不会想要置钱沣于死地......”和珅越想越心慌,在弘历的追问下,猝不及防地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待他回过神,才发现帝王震惊地望着他。弘历一下下地点着头,语气显得有些无力:“好......和珅......朕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看朕的......”帝王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然而话语中的颤抖却是怎样都藏不住。

“不......不是的......皇上......”和珅急切地想要挽回什么,然而弘历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阴沉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点笑意来,让和珅禁不住颤了颤,他听见弘历认命地笑道:“好,好极了!”弘历抬手指着他:“你......钱沣......海兰察......你们都是忠良......你们心里装着江山社稷,是朕......是朕不识好歹,都是朕的错。你们是贤臣......朕是昏君......满意了么?”

和珅拼命摇着头,可弘历憋着一口气,从头到尾和珅一句话都插不上,末了他听见弘历一声怒吼:“是朕的错,你满意了么?”

和珅想要开口,可是话都哽在嗓子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君臣有别,在这种时刻,他十分自然地站到钱沣的立场上,却没有意识到,皇帝来此,除了想要和解,更想要求得他的宽慰。

弘历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眼巴巴地跑来看一眼这人,可和珅心里,却早已将他的种种来意都揣度了一遍。如今看来,这人却是更倾向于钱沣。

弘历再也没有心思在此处呆下去了,他没等和珅开口挽留,就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和珅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脱力地跌坐在凳子上。海兰察进屋时,看见的就是失魂落魄的和珅,屋子里还残留着剑拔弩张的氛围。海兰察小心翼翼地问道:“和大人......这是怎么了?”

和珅愧疚地撑着脑袋,恹恹地道:“全都被我搞砸了。”

随后的几天,行宫中流传着弘历大发雷霆的说法。在御前当值的侍从,更加如履薄冰。这一日,纪晓岚照例来为弘历讲经,却见守在门外的海兰察冲他摇了摇头:“纪大人......进不得......”一句话还未说完,屋里就传来了物件碎裂的声音。纪晓岚吓了一跳:“皇上......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