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蹙起眉头,使劲儿地忽略心下那点隐秘的快乐,委实不敢相信一朝天子能为自己做到如斯田地。

他将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看着上头仍未消下去的疙瘩,忽然却又反应过来:弘历只怕不是为了如今的他,而是为了记忆里的那个人吧。

和珅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在桌案前蹲下身子,努力使自己的视线与弘历的侧脸齐平。熟睡中的弘历像一头打盹的豹子,收敛起了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气场,看上去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和珅拿过一旁放着的披风,细致地替弘历盖好。站在背后的角度,让他没有发现帝王唇角勾起的那抹浅笑。

在披风将要盖好的那一刻,原本伏在案上的男人忽然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和珅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只是握着那披风不知该如何动作。

“奴才......吵着皇上了。”和珅不安道。

“你怎么起来了,还穿得那么单薄,出疹要防风,快些回去躺着。”弘历不着痕迹地掀过一页。

屋外恰好传来了侍从的声音:“皇上,您要的药煎好了。”

弘历将门稍稍打开一条缝,伸手接过盛药的托盘。

乌黑的药汁看得和珅一阵反胃,他一直都讨厌喝中药,从前在现代也尽量靠西药治愈。

眼见着弘历想要端着药碗喂他,和珅目光闪烁地强笑道:“皇上......这如何使得,您还是将药碗给奴才吧。”

弘历看了他一眼,便将药碗递给他。

和珅端着药碗,盯着那精致的瓷勺犹豫良久,还是一股脑地灌了进去。

中药特有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端,许是喝得太急的缘故,才喝了一半和珅便觉得嗓子眼一酸,险些要吐出来。

弘历赶忙轻抚他的背,等和珅把气喘匀了,才拿了手帕替他拭去唇边的药渍:“喝那么急做什么?”

和珅苦着一张脸,捧了茶水漱口:“那药好生难喝。”

弘历失笑:“看你今后还敢不敢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说着便拿着那只空碗,交给侍从一并嘱咐道:“将那煎开的药汤兑到凉水里,和大人要沐浴。”

靠坐在床榻上的和珅闻言一滞,惊诧地望着淡定自若的帝王:“皇上......您去忙吧,奴才这儿自己能行。”

弘历睨了他一眼,沉声道:“背上的患处,你自己也能擦得到?”

和珅默然,等了一阵又道:“可以......唤个侍从进来......皇上您不必......”

在弘历凌厉地注视下,和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识趣地噤声了。

一旦安静下来,和珅就觉出身上的痒来了。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却还是不自觉地想要去抓挠患处。

弘历虽然在看书,却也时刻注意着和珅的动静,见他将袖子挽起,便留了个心眼。

和珅痒得抓耳挠心,恨不得把身上都抓破一层皮,却还得顾及着在皇帝面前的形象。

又忍了片刻,一片寂静中和珅终于向病症妥协了。他初时只是轻轻地抓挠着手臂,而后动作逐渐大起来。

专注地与痒意作斗争的青年,丝毫没有察觉到弘历已经放下手中的书卷,三步作两步地逼近了他。直到两只手都被牢牢地抓住,和珅才猛地一顿。

只听弘历道:“别抓,抓破了会留疤,待泡了药浴,就能缓解些了。”

和珅勉力挣了挣,弘历的手劲极大,他根本就挣不开。

“皇上,您可以松开了,我保证再也不挠了。”

弘历看着他因为一通抓挠而泛红的手臂,闷声道:“既然不挠了,朕抓着和松开又有什么区别呢。”

和珅被这歪理一噎,半晌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随弘历去了。

到后来,弘历干脆坐到了床边。两人凑得极近,一副俊眼修眉近在眼前,和珅也没工夫再去思考身上的疹子,反倒是双颊烫得不成样子。

又过了一阵,浸泡的药汤已然兑好,弘历领着和珅到了屏风后头,挽起袖子试了试水温。

即便是兑了刚煎好的药汁,冷水做底的药汤还是偏凉,弘历皱眉道:“水有些凉,忍耐一下。”

和珅点点头,小声道:“还请皇上在屏风外稍候片刻,奴才身子不爽利,免得......”

弘历用手搅了搅浴桶,面色如常道:“解衣吧,你与朕同是男子,没什么好避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