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着木地板的回廊荡着清幽的风。

顾筝站在廊下, 看着庭院的景色, 手指轻轻摩挲着方木柱子上头淡淡的痕迹。

年代已久的木柱子上,有一横一横的刻痕。顾筝看着那一格一格的刻痕, 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是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用来记录自己身高的柱子。

那时候,母亲笑得她喜欢缠着柳邵玩,与她说男女有别。她仰着小脸, 一派天真的问何为男女之别。

“阿涵若是喜欢与柳邵一同玩耍,就得快快长大,嫁给柳邵做妻子,届时你何时要找他玩耍,他都得陪着你一同玩耍。”

“母亲, 阿涵什么时候算是长大了!?”

母亲一笑,拉着她到木柱子便, 对着柱子的高度给她比了比:“看到没有, 等阿涵长到这么高的时候,就可以嫁给柳邵了。”

那时,她喜欢与柳邵一同玩耍, 只因为所有同龄的孩子里, 只有柳邵最懂她,也会把自己的食物让给她,所以她一门心思的想着赶紧长到这么高,就可以让柳邵天天与她玩耍了。这根柱子,便日日受到她的摧残,被刻下了她一寸寸的高度。

稚子无知,一派天真,

那样的年纪,无论什么时候回想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收住了。顾筝回过头,在看到身后的柳邵时,下意识的目光一偏,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柳邵心中酸楚,却还强撑笑容温声解释:“不必看了,我与高兄说,有些话想要与你说,高兄在外头等着你。”

顾筝点点头,迈步就走。

“只是两句话!”柳邵在她动身那一刻飞快的说着,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几分哀求:“很快就好。”

顾筝站定,与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柳将军请说。”

柳邵紧抿着唇,左右看了看,仿佛是确定了无人在侧,方才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阿涵,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可是……你信我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好,此次高義为何被召回来,你心里很清楚。我知道王爷为你和你姐姐做了一个假的新身份,不怕被查问,可是……让旁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你可知道高義随时会被冠上反贼的罪名……”

“啪!”

一个巴掌,来得毫无预兆。

柳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一阵刺痛发烫。

顾筝目光冰冷,出语如冰:“柳将军,仅凭你刚才的那番话,我便觉得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为何回来。”

柳邵正欲开口,顾筝已经打断:“你方才说什么!?高義被冠上反贼之名是因为我……是不是因为……我们顾氏一家都是反贼!?柳邵,你比谁都清楚,如今的皇帝到底是如何得到皇位,谁才是真正的反贼,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最后几个字,顾筝几乎撕心裂肺。柳邵一急,伸手想要捂住她的嘴巴:“你不要命了吗!”

顾筝狠狠地打开了柳邵的手,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柳将军,平心而论,当年你用我全族性命获取狗皇帝信任,换回我一家性命,你对我们,实则有救命之恩。可是你也是我母亲的学生,我只问你,即便当日我们没有在十里坟遇到仇杀,你以为,我的父亲,母亲,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舍大家保小家,安然度过一生吗!?”

柳邵哑口无言。

顾筝无奈的笑了笑:“你知道的,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真正心安理得的活着。那我今日到底为什么回来,你还不清楚吗!?”

柳邵气笑了:“不可能!顾惜涵!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地位!?你以为你还是顾家那个受人礼遇的千金闺秀!?顾惜涵,你到底懂不懂得惜命!?是,若是当年顾夫人和顾先生活着,他们绝不会心安理得的过此一生,但我更明白,他们只会让自己背负这些,会将心安理得的日子留给你!他们不愿意看到家族蒙受不白之冤,但也绝不会愿意你像现在这样,不知死活深涉险境!”

“可是他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