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颜昏昏沉沉的睡着,恍惚间来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她还是小小的。她看到自己在一间精致奢华的卧房里和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说话,喊她娘亲。

她认出那是谢氏,她见到谢氏给她擦汗,喂她吃药。然后场景一变,笈礼之上谢氏为她绾发,接着她出嫁了,谢氏和陆平川面色凝重地望着她,她趴在大哥的背上,却没有难过不舍,只有憧憬和期待。

她嫁人了,独自在洞房中等待夫婿。可等来的却是个满身酒气的男子。哪人有几分肖似北堂曜,穿着亲王成婚的服制,缓缓向她走来。挑开盖头的一瞬间,陆欢颜清楚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她想拉起那个垂头娇羞的自己,让她看清楚这个男人,可是她伸出的手却穿过了那个自己的身体。

陆欢颜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再抬头已经是另一幅场景。那个男人在她父兄的鼎力支持下穿上了龙袍,太和殿上他成功地做了皇帝。

陆欢颜看着自己穿着沉重的凤袍走在阶梯之上,那个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存着对那站着高阶之上的男人的希冀。册封礼上她手中的凤盏忽然断开,酒洒出来污了凤袍。她慌乱地看向父兄,却忽略了那个男人脸上狡诈的笑意。

陆欢颜心里抽疼,她终于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前世,一瞬间她全部都想了起来。她的那个前世呵!她重生而来,不是为了忘却,而是为了铭记!铭记那些锥心之痛,铭记亲人的逝去和自己的无知,铭记那些害了她一生又害了她亲人的仇敌们!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只有生啖其肉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再一次场景转换,毫无意外地是在冷宫。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巫蛊娃娃,痛斥跪在地上的陆欢颜。那跪着的自己已经被打的爬不起来,还趴伏在那个男人的脚下无助地乞求。男人眼中的厌恶再也没有遮拦,一脚踢过去,陆欢颜扶着胸口晕倒在地。陆欢颜唇角泛起冷笑,北堂昭是吗?

接着,还是在冷宫里,陆欢颜冷眼瞧着衣衫破陋的自己在听明心传来的消息,然后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她知道明心说的消息是,陆平川被诬陷通敌叛国,死在了狱中,陆彦扬在靖安王府的帮助下逃出了昭狱,起兵造反。然后被北堂昭大兵镇压,陆彦扬死了,谢家也完了。还有二哥陆彦博,被人骗去妓/院,被打成重伤,也不知所踪了。

那时候的自己,该是后悔的吧,后悔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后悔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可是又能如何呢?陆欢颜看着北堂昭带着他的青梅竹马,已经被封为贵妃的初云,那个曾经是自己闺中密友无话不谈的初云,灌了她一杯毒酒。

陆欢颜想笑,那个无知蠢钝又任性的自己,终于死了呀!这样的日子多活一天恐怕都是对仇敌的安慰,也幸而那个自己死了,现在她才有机会重新来过,不是吗?

陆欢颜在梦里欣慰地笑了,睁开眼时,唇边都是带着笑意的。在有缘看来,小姐终于回到了家里,可算是高兴了,赶紧斟了一杯水递过去,笑道:“小姐可算醒了,把老爷夫人急的,奴婢这就叫人去给夫人说一声,别叫他们再担心了。”

陆欢颜“嗯”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皱眉道:“这是什么茶?去换咱们带来的云雾。”

有缘连忙找了小丫鬟来将茶倒掉,又重新从行李中取了茶叶,烧水泡茶。一通折腾下来,去传信的小丫鬟已经跑回来,在外间对有缘道:“夫人听说小姐醒了,高兴地了不得,已经和老爷往这边来了。还有老太太院里的马嬷嬷也在主院跟夫人回话,听了消息一起过来了。”

有缘打发小丫鬟下去,转身进了屋,陆欢颜早就听见,只问有缘道:“我睡了多久?”

“有三四个时辰了。”有缘一边将陆欢颜常用的衣物收拾出来,一边回道,“老爷立时就请了御医,太医院的院正都来了。”

陆欢颜挑眉:“哦,陈院正吗?”

有缘奇道:“小姐知道这人?”说着又叹口气,唏嘘道:“不过空有其名罢了,我瞧着比老谭差的可远。还是采薇将小姐素日用的药取了来,那陈院正看了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奴婢现在想想都有些不放心他开的药呢,也不知道要不要找人瞧瞧再去配药。”

陆欢颜笑笑,她醒来之后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喝药也可以免了,便吩咐道:“既是没有配药那边不用配了,左右我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