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曜心里着急,暗悔自己冲动,只想着尽快回城,纵马疾驰,忽然眼前银光一闪,竟是不知何处射来的冷箭,直直朝自己面门而来。

北堂曜大惊,死死攥住缰绳稳住马匹,仰面向后倒,堪堪避过这一箭。来不及起身坐好,四下里便窜出数十个黑衣人,冲着北堂曜一人一马杀来。北堂曜顾着怀里的陆欢颜,只来得及抽出背上长剑,堪堪格挡了一两下,便被逼得落下马来。

这些人出手便是杀招,而且训练有素,围攻起来十分严密。北堂曜被围在战圈之中,他功夫不弱,但终归只是个少年,体力有限,又顾忌着怀里的小娃娃,没有多久就中了招。肩背上挨了几剑,北堂曜紧紧护着胸前小人儿且战且退,黑衣人瞧出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了怀里的小娃娃,便换了战略,每每照着陆欢颜下手。

陆欢颜活了三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刺杀,真的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一回自己不再是掌握遥控器的上帝,而是被围攻且无力自保随时可能丢命的炮灰。想到这,陆欢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仰起小脸看着面色苍白紧咬牙关仍在奋力迎战的北堂曜,心中哀叹,怎么这么衰……

“殿下!”陆欢颜坚定地道,“你别管我了,赶紧逃吧!”说完,在心里为自己的大无畏精神点了32个赞,然后又默默地给自己撒花,泪流满面的想,满怀梦想的炮灰要狗带了,可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炮灰呀!这是何等的握草!

这坚定的声音在北堂曜听来软萌软萌的,还带着一丝决绝和悲痛,心顿时软成了一滩,只是此刻无暇分神,只是抱着陆欢颜的胳膊紧了紧,一言不发地举剑刺翻了一个近身的黑衣人。陆欢颜眨眨眼,在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北堂曜的下巴,坚硬的弧度还透着少年人的稚气,紧紧抿着的薄唇。因为受伤失血,脸色苍白如纸,一滴汗珠顺着犹如刀削般的侧脸滑下,反射着阳光的汗珠晶莹透亮,陆欢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个节拍。我擦,难道是被撩到了?这怎么可能,这个家伙才多大呀!陆欢颜猛地甩头,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出去,生死关头,竟然还想着撩汉,也是醉了。

“殿下!”陆欢颜扯着北堂曜衣领锲而不舍,“你受伤了,快别管我了,你快逃吧!”

北堂曜薄唇抿成一条线,腿上中了一刀,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苍白的脸上却依旧平淡而沉静,仿佛受伤的并不是他。可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清楚,现下自己根本已经是强弩之末。听到陆欢颜的声音,北堂曜根本来不及分辨她说的话,只听到个“逃”字,胡乱点头:“好,咱们逃!”

陆欢颜刚想再说话,忽然眼前寒光一闪,只觉被北堂曜抱着换到右手,下一刻一股热流扑到面上,眼前血红一片。接着眼前一晃,陆欢颜被摔在地上,北堂曜胸前插着一柄长剑,单膝跪倒,身边一众黑衣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陆欢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哭着爬起来就要冲过去,可惜人太小,刚走进就被黑衣人扒拉到远处。陆欢颜知道这些人是想取北堂曜性命的,可是自己人小力微,实在是只能眼睁睁看着。

北堂曜手上的长剑已被踢飞,人也被踹翻在地,胸前的伤口汩汩地冒着献血,即将失去意识前模模糊糊听到陆欢颜的哭声,睁着茫然的双眼寻找,小娃娃脸上被地面碎石划出横七竖八地伤口,眼泪混着鲜血冲出一道道的痕迹,看上去狼狈极了。可她似乎顾不得疼,只哭着往自己这冲,傻丫头,北堂曜缓缓勾唇,真是个傻丫头。

陆欢颜眼睁睁地看着北堂曜闭上眼睛,心中忽地疼起来,当黑衣人举起刀对着他要再刺下去时,终于绝望地叫了起来。这个少年是第一个赶来救自己的人,甚至赶在了自己爹爹之前,他没有想过会遇到什么,甚至以他的身份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孤身一人就来了,可以想见是真的担心自己的。陆欢颜眼眶生疼,北堂曜,上一世从未出现过的七皇子,这一世却带给自己最大的震撼。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了,要和他共赴黄泉了吗?原来两个人都是炮灰,以往想想自己上一世的炮灰命,陆欢颜还能自嘲一下,可是现在,她只想哭,但为什么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以为自己这次就这么交代了,然而意外地又被人抱了起来,陆欢颜睁眼看去,傅流年微微笑着的脸近在咫尺,陆欢颜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星爷的台词: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大哥哥!”陆欢颜欢呼,“你来救我了!”

这么肯定的语气,傅流年眼神微闪,心里涌上一阵愧疚,自己竟然想就这么溜走,任她自生自灭,真是该死!幸好回来了,幸好,否则,不单她会死,七皇子这条命恐怕也要算在自己头上。该说什么好呢?缘分,傅流年心里直摇头,最好不是上辈子欠了她。

傅流年点点头,安抚地拍了拍陆欢颜的发顶,触感却是一片粘稠,吃惊地瞥了一眼,触目一片殷红。好歹按耐住,只仔细瞧了瞧陆欢颜的面色,小丫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受了伤。

那边北堂曜已经被救起,只不过伤的太重,已经晕过去了。逐风堂的人一到,便势如破竹地扫清了黑衣人,一个活口也没有留。有些事傅流年心底里不愿意面对,但救人就会正面冲突,于是不留活口也是个选择。可是这样血腥的场面怎么好让小娃娃见到,于是傅流年伸手将陆欢颜的眼睛遮住,一个纵跃便离开了战场,留下清理的工作给下面的人。

傅流年的手像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骨节鲜明的手指分外修长,如果不是指腹处细细密密的老茧,陆欢颜会以为这双手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雅士。但是刚才他带来的人,像砍瓜果一样的对待那些黑衣人。陆欢颜从指缝中偷偷窥着傅流年,他的面色依旧平静淡然,只眼眸深处翻腾着不知名的情绪让陆欢颜看不明白。他抱着她在林间纵跃,就像飞一样,自己是在飞吧?陆欢颜忽然觉得,如果时间一直静止在这一刻似乎也是极好的,她可以一直在天上飞,追风逐月一般的飞。

怀里的小人儿昏过去了,傅流年微微皱眉,加快脚步往林子外急奔。撞到了头可大可小,他不顾一切急匆匆地赶回来,可不是看着她出事的。咬了咬牙,哪里还顾得上林湾再三的警告,如果过度动用真气后果不堪设想,最坏的后果也不过如此了。傅流年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娃这么上心。

林湾正在林子外面的运河旁等着,身后是一艘简单的画舫,已经扬起了帆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眼见傅流年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叹了一口气迎上来,接过他怀中的陆欢颜,一边查探伤势,一边抱怨道:“真是不要命了,等见了老谭你自己跟他说!”

傅流年笑笑没有说话,只关心陆欢颜的伤势:“怎么样了?”

“你少说两句吧!”林湾没好气嚷嚷,“你死了不要紧,逐风堂的兄弟们你想过吗?你师父离开时说的话你都忘了吧!赶紧给我上船去,否则我不管她了。”

傅流年眉目一厉:“你敢!”

林湾“哼”了一声:“你死了,你看我敢不敢!”

傅流年盯着林湾好一会,终于咳嗽两声,转身上船去了。林湾嗤笑一声,这才专心查探起陆欢颜的伤势来。

忽然林子里想起一阵马蹄声,似乎是有大队人马疾驰而来。林湾想了想,抱起陆欢颜纵身跃上了画舫。才刚踏上船板,便低声喝道:“开船,全速前进!”

傅流年从舱内出来,见到抱着陆欢颜的林湾,诧异地挑眉。林湾无奈道:“小娃娃伤的太重,恐怕只有到杭州找老谭了。我只能保证她不死,但也必须尽快到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