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起来。

晨曦照耀之下,叛军犹如退潮的海水黑压压地往护城河后退去,留下满地的尸首和丢弃的盔甲兵器。

大段的护城河已被填平,血水侵染进泥沙,铺垫着残肢断体,城墙上留下若干斑斑驳驳的箭石痕印,好在守城士兵伤亡有限。

后半夜时,上百架投石车被从城外军营调过来,城楼上箭弩的火力被压制住,叛军得以靠近城墙发动攻击。

危机时刻八番龙蛇大阵发挥了超乎想象的威力,一条条龙蛇光影此起彼伏,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将爬上云梯的叛军卷裹绞杀,大大减轻了守城军士的压力。

几番围攻后,皇城岿然不动,亦令祁龙象和项然徒叹奈何。

城楼上禁卫军将士欢呼雀跃,纷纷扯着嗓子对底下的退兵嬉笑怒骂宛若过节一般的热闹。

耿天的心情却丝毫不敢放松,他深知祁龙象的厉害,夜里的几次攻城不过是在试探皇城的防御力量,叛军远未真正发力,艰苦的血战还在后头。

这时候一名心腹亲兵匆匆奔上城楼,在耿天耳边低语了几句。

耿天面露喜色,对项渝说道:“殿下,请速速随我前往弄玉阁。”

项渝闻言一惊,正欲问个仔细,却听耿天传音入密道:“陛下回来了!”

项渝惊喜道:“你是说……”

耿天立即打断她的话头,提醒道:“陛下受了重伤,此事尚需保密,殿下去了弄玉阁便知!”

两人下了城楼,带了一队亲兵护卫径自赶往弄玉阁。

来到弄玉阁外,一名小太监迎了上来,施礼道:“奴才叩见公主殿下、耿督军!”

项渝认得这小太监是宋光毅收的螟蛉义子钱宝,低声问道:“父皇在哪里,伤势如何?”

钱宝诚惶诚恐道:“奴才如何得知?只是奉宋公公之命,在此迎候公主殿下和耿督军。”

耿天见不得要领,催促道:“还不引我们去见宋公公!”

钱宝慌忙应了声,爬起身来往弄玉阁里行去道:“请公主殿下、耿督军两位随奴才来!”

弄玉阁有前后两层院落,前院里的照壁上镌刻有游龙戏凤图,两对龙眼凤目炯炯有神在晨光里熠熠生辉。

绕行过照壁,刚进入弄玉阁的正厅中,就看到宋光毅守候在那里的身影。

他虽身为太监,却是项翼贴身的心腹,且在宫内服侍多年位高权重,以耿天的督军之威也不愿当面怠慢,抱拳一礼道:“宋公公!”

宋光毅慈眉善目,在宫中人缘颇广,项渝平日也时常和他亲近,便道:“宋公公,父皇到底怎样?”

宋光毅一边引着两人往里走,一边回答道:“陛下伤势极重,所以只好请两位来此相见。老奴方才已请了顾御医,公主殿下不必太过忧虑。”

项渝皱眉道:“父皇伤得那么重,你怎么不贴身伺候守在他的身边?”

宋光毅苦笑道:“陛下的性子您还不晓得,他吩咐老奴在此等候公主殿下和耿督军,谁敢抗命?”

“是么?!”项渝隐隐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摇头道:“宋公公为人一向谨慎,可从来不曾擅离职守过。”

耿天心头掠过寒意,悄然按住刀柄道:“宋公公,陛下在何处?!”

“砰!”厅门突然应声关闭,厅中的光线一下子变得幽暗阴森。

“唿——”正厅两侧的暗门齐齐打开,涌出十数名太监,或手持弓弩或横眉冷目,将耿天和项渝团团围在正中。

项渝大吃一惊,心念急转怒道:“宋公公,你敢造反?”

宋光毅面若冰霜仿佛换了个人,并不搭理项渝的呵斥,对耿天道:“交出八番龙蛇大阵的阵眼秘钥!”

耿天一阵惊怒后迅速冷静下来,横刀在手护住项渝,沉声道:“宋光毅,背叛陛下可是抄灭九族的大罪,你可想好了?!”

宋光毅嘿嘿冷笑道:“我本就是大巫祝的人,从未忠于过项翼,又何来的背叛?”

项渝做梦也想不到父皇身边最亲近的仆从居然会是唐衍的卧底,俏脸涨得通红忿然斥骂道:“卑鄙!”

宋光毅不以为然,也根本没把项渝放在眼里,盯着耿天道:“交出八番龙蛇大阵的秘钥,我保你不死!”

耿天摇头道:“秘钥不在我身上!”

他一边拖延一边思忖对策,自己带来的亲兵都在弄玉阁外,就算没有被宋光毅的亲信钳制住也远水解不了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