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厚重的门被缓缓打开,月光拖曳着流风璇和姬澄澈的影子投射在祖祠内的青色地砖上。

青砖异常的平滑,在月色映照下就像巨大的镜面向黑暗里默默地延展。

姬澄澈的目光不经意里霍地一闪,想见到数日之前唐雪落和流风岚正是从自己目下伫立之处,一前一后地踏入祖祠,去向神秘莫测的海市蜃楼。

“快进来!”

万籁俱寂里,流风璇沙哑而冷冽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姬澄澈走进祖祠,身后厚重而高大的紫鎏晶门隆隆作响宛若怪兽在深夜里发出的慑人咆哮,一点一点地阖上。

姬澄澈眼前登时一黑,仿佛整个人已经与世隔绝。

这时候不知流风璇在暗中触动了什么机关,耳听“呜”的低响,一道道火线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蹿出,像暴怒的火龙般在空中纵横交错,点燃一排排青金火炬,刹那间祖祠里灯火通明化为一片绚烂璀璨的光海。

骤明骤暗之间,姬澄澈的眼睛一阵发花,模模糊糊看到空中有数十块玉碑悬浮转动。每一块玉碑都高过三丈宽逾一丈,灯火映射其上熠熠生辉灿若星辰。

“这是天庐每一代王者的灵位,我死之后也会有同样的一块。”

流风璇伫立在光海中央,仰视头顶上方转动飘浮的天庐王者灵碑,神情肃穆冷厉,声音幽幽回荡着说道:“她们虽已离开尘世,但魂魄不朽世世代代守护着浮空岛。”

姬澄澈注视着玉碑上一个个闪闪发光的名字,莫名产生一种历史的厚重与沧桑感。

与中土大陆风俗不同,东海天庐素以女子为尊,男子成亲后需从妻姓,夫妻二人生下的儿女亦是如此。

所以在这玉碑上镌刻的名字,每一个人的姓氏都是“流风”二字,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彷如一部无声而壮阔的史书。

忽然他的耳畔响起流风璇如同灵歌般的吟唱声,她用的是古老的羽族语言,音节短促清脆,一串一串从唇间清晰地吐出,就像天籁般动听悦耳。

姬澄澈曾经跟唐雪落学过羽族语言,而十万巫典中也有不少羽族古籍,故此对流风璇的吟唱也能听懂。

他仔细分辨,惊奇地发现流风璇是在唱诵天庐先祖的名讳。每当她吟诵出一个名字,祖祠中便会有一块玉石灵碑相应地亮起,好似星星点灯此起彼伏,那景象美轮美奂犹如置身于奇幻仙境。

当祖祠中所有的玉石灵碑全部被灵歌点亮时,流风璇的歌声陡然转为低沉委婉,音节也变得模糊起来。

姬澄澈正在凝神聆听,想弄清楚流风璇到底在唱什么的时候,数十块玉碑猛然颤鸣,仿似洪钟大吕撼人心魄,一团恢弘的神光磅礴涌出,四周的景物一阵不真实地晃动模糊,迅速隐退消逝。

下一刻,姬澄澈的耳中想起惊天动地的涛声,光影里浓黑汹涌的大潮排山倒海,彷如弹指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走!”流风璇停止了吟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金色的法杖,迈步往光海深处走去。

姬澄澈顾不得诧异,暗自运功护持周身,舒展神识查探四方情形举步跟上流风璇。

“砰!”一道巨浪迎面打来,撞击在姬澄澈的护体真罡上,浪花四溅轰轰作响。

“咦?”姬澄澈察觉到,这道巨浪非常真实,绝非虚境幻象,否则根本逃脱不了自己的神识扫视。

难道说,自己已置身在了一片汪洋大海里?

他的脚下不再是坚实平滑的玉石地面,取而代之的是澎湃的波涛。成百上千股湍急的潜流毫无规律地在四周涌动肆虐,像巨蟒一般凶猛地冲击绞杀,也就是姬澄澈和流风璇的修为,换做普通人可能此刻已化作齑粉。

更为奇怪的是,这海水中蕴含着浓郁污秽氤氲之气,冲刷黏附在人身上,时间稍久便会腐蚀肌肤侵入内脏,混不亚于穿肠毒药。

“这里就是海市蜃楼,传说中的绝灭禁忌之地。”

流风璇一边全神贯注地缓步前行,一边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里极可能会有墨羽族的妖孽出没。他们残忍成性嗜血凶暴,千年之前便是我雪羽族的不共戴天之敌。”

姬澄澈低咦道:“你是说墨羽族还有后裔存活在这里?”

原来在第一次元界大战之前,羽族分作了雪羽与墨羽两支,虽然同宗同源却势同水火杀伐频仍。

雪羽族自认为白鲸青鸟的纯正后裔,却视墨羽族为被恶魔诅咒玷污的卑贱种族,双方之间的战争断断续续绵延不知多少年,始终未曾分出胜负。

然而第一次元界大战后,墨羽族突然无声无息地离奇消失,从此再无半点消息。

由于当时正逢乱世,对于墨羽族的消失也是众说纷纭,但随着光阴流逝岁月迁移,亦渐渐地平息下来。

久而久之,世人都以为墨羽族已然灭绝,甚至在各类史书上俱都如此记载。

谁能料想到,墨羽族并没有灭族,而是有后裔隐匿于海市蜃楼之中。这个消息要是传递出去,不亚于在元界投下一颗惊雷。

“当然没有,他们只是被封印在海市蜃楼中,永远不能得见天日而已。”

流风璇手中的法杖忽明忽灭,如火把一样照亮四周,同时从中散发出的灵气仙波亦能起到驱邪辟魔水火不侵的奇效,使得她在惊涛怒浪中行来如履平地。

话音落下,前方隐隐约约显现出一座巍峨雄伟的石山。巨大的岩石突兀嶙峋,远远望上去好像数以万计的巨兽匍匐在山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