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二十年前,我们奉命潜入建安城刺探消息。当时一共去了九个人,除了今天在这酒肆里的五个之外,剩下的便是敖大哥、廖氏兄弟还有黄九郎。秦军在建安城屯集重兵,由魔族将领耶律荣光统领,准备据城死守阻止汉军南下,与楚国大军会师太岳山。”

麻杆儿走到桌边坐下道:“我们九个人乔装改扮分批混入城中,花了几天工夫和潜伏在秦军中的卧底取得联络,拿到了大量有用的消息。但为了进一步了解秦军动向,我们决定设法接近耶律荣光的大都督府,谁知……”

“谁知后来的事情远远超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也招惹了今日之祸。”

酒肆掌柜重又点上旱烟,灰白色的烟雾慢慢飘散开来,遮掩住他的面容。

“我们在耶律荣光身旁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仙族青年,看上去像是他的幕僚,整日形影不离极受宠信。我们多方打听,只晓得这仙族青年姓施,其他的情况却无人知晓,耶律荣光对他近乎言听计从,建安城的种种防御计划兵力部署也尽皆出自此人之手。于是我们几个商量过后,决定刺杀此人。”

敖娇喝彩道:“干得好,似这等认贼作父的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窦豹一声喟叹道:“错了,大错特错!”

敖娇一愣,迷惑道:“哪里错了?”

窦豹道:“那天半夜,我们九个人扮作打劫的江洋大盗摸到施公子住处,准备为国锄奸斩去耶律荣光的左膀右臂。谁知那施公子深藏不露,竟是位武道高手。一番血战之下,廖氏兄弟和黄九郎接连丧命,你父亲也被打瞎了一只眼。”

“还有我的这条左胳膊,也是在那场恶战中被施公子以一记掌刀削断的。”

酒肆掌柜回忆起那晚的惨烈情景,右手不由自主发出微微的颤抖,说道:“好在最后我们仗着人多势众,到底还是杀死了施公子。不料他临死前的两句话,却让敖大哥和我们目瞪口呆如遭五雷轰顶。”

敖娇讶异道:“关叔,那狗贼到底说了些什么?”

酒肆掌柜沉默须臾,一声长叹道:“他说:‘想不到我林远谋功亏一篑,可恨壮士未酬死于宵小之手,不能看到我大汉铁骑攻入建安城的一天!’”

窦虎吃惊道:“如此说来,这位施……林远谋竟是位抗魔义士!”

仇鹰嘿然道:“何止是义士,后来我们才晓得,他是‘仙人掌’埋伏在建安城里的最高头领。秦军的一举一动都是通过他的手神不知鬼不觉递送到大汉军营,呈献在陛下的龙案上。”

敖娇讷讷道:“那好像是杀错了,可这件事和林宗棠有什么关系?”

姬澄澈的目光扫视过众人,徐徐道:“原来林宗棠的儿子是你们杀的。”

麻汉光愕然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林宗棠的儿子?”

“猜的。”姬澄澈说了个谎,当年林远谋遇害林宗棠夫妇伤心欲绝,建安城破后曾遍撒罗网,出动数百名“仙人掌”明察暗访,却始终未能寻到真凶。

谁曾想,林远谋居然是冤死在了同袍之手!

酒肆里变得一片死寂,仿佛空气也凝成了冰石沉甸甸地压在大伙儿的心头,教人压抑窒息。

许久之后,酒肆掌柜望着飘荡的烟雾发怔道:“这件事成了我最大的一块心病,整日价提心吊胆生怕林宗棠会来寻仇,有时候半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三年后魔族彻底溃败退入南蛮地,我便和麻杆儿姐弟退出行伍,隐姓埋名开了家酒肆,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躲开林宗棠。”

仇鹰苦笑道:“我的情形也不比你好多少。别看我现在活得人模狗样,不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娘的,哪天真被林宗棠一刀宰了,老子好歹也多享了十几年的福,不亏!”

麻杆儿冷哼道:“林远谋死得是冤,可廖氏兄弟、黄九郎的死就不冤?到现在,我还能梦见他们的模样,多好的兄弟说没就没了。”

窦豹道:“如今林宗棠已经找上敖大哥,咱们这些人想躲也躲不了啦。也好,左右是个解脱!”

麻汉光怒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敖大哥还在囚车里关着,这便要押送进京!”

正在这时候,酒肆掌柜蓦然耸了耸耳朵,说道:“押送敖大哥的囚车来了!”

敖娇第一个冲到破开的窟窿前向官道上张望,只见百余名左武卫押运着囚车正缓缓驶来,敖江海披枷带锁站在车中扯嗓子一路连唱带吼,“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魔寇兮,觅个封侯!……”

“父亲!”敖娇热泪盈眶,猛然一咬牙跃出洞口往车队奔去。

麻杆儿大吃一惊道:“娇儿,你做什么,赶快回来,不可鲁莽!”

敖娇置若罔闻,飞快地奔向官道高声呼喊道:“父亲!”

仇鹰跺足道:“糟糕,这丫头也太冲动了。左武卫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麻汉光梗脖子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操家伙,上!”拎起荡魔棍撒腿往外跑。

不防窦虎的反应比他更快,身形一纵掠过洞口已追到敖娇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