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员外客客气气地抹着汗把卢小莲和宋小果送了出去,远远目送她们消失在了街角,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了身回去。

柯老太太这时候才从屋子里面出来,问道:“那是什么人?你对那女人倒是比对县太爷还要恭敬几分。”

柯员外有些惶惶不安,道:“那是京中丞相的义女,可不就是比县太爷还要威风?真是没想到,竟然……竟然卢家还有这么个女儿,当初真不该由着娘亲你胡来了。”

柯老太太这会儿才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好半晌才道:“那该怎么是好?”

柯员外长叹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便只希望这位卢娘子没心思和我们家计较,按说这事情也不是我们家强迫的,后来我们也给了银钱好生安置了……”

柯老太太点了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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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宋小果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小莲……你这会有什么打算吗?”

卢小莲一径沉默着,过了好半晌才道:“舍身……就是让一个人替另一个人去死——用舍身蒙骗鬼卒,以为勾走的就是应该死的那个人。”

宋小果道:“这都是胡说八道的,要是鬼卒这么眼瞎,这世上枉死多少人哪!”

卢小莲苦笑了一声,道:“可不是?这世上有多少人都枉死了……”

宋小果被噎了一会,好半天才道:“反正这事情……说到底还是你哥哥……若不是他鬼迷心窍又钻进钱眼里,哪里会想到用这个法子赚钱?”

卢小莲闷不做声地走着,走过了一个路口才道:“就算报官,这事情……这事情也大约不好解决吧?”

“如果柯员外愿意来作证的话,也不难。”宋小果认真地说道,“毕竟是一条人命。”

卢小莲长叹了一声,道:“也不知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就那么毫不挣扎地听儿子的话,然后去死了吗?”

宋小果也不知要怎么接话了,于是只跟在卢小莲身侧慢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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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卢小莲只觉得十分荒唐,心中的愤怒过后,剩下的全是无力了。

她只觉得,自己早就该明白的——当初自己被卢荷偷偷卖了的时候,父母知道真相也没有太多斥责卢荷,后来也是劝着她安心嫁到了金家,父母对卢荷这个传宗接代的儿子的喜爱,大约已经盖过了一切。

所以才会有卢荷第二次为了钱,就想要父母的命吧!

那个时候,卢父卢母有过挣扎吗?

有过拒绝吗?

或者只是简单地表示了同意,然后为了自己的儿子去死?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外人——不,的确只是一个外人,在得知了真相的时候,心中除了无力和愤怒之外,竟然没有太多的别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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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行,找个人把卢荷打一顿出气好了。”宋小果在旁边建议道,“或者让他把柯家的银子都吐出来,也不能让他好过。”

卢小莲抿了抿嘴唇,忽然觉得这骄阳烈烈,晒得人有些头晕。

“反正如果想折腾他,有一百种法子,多得是手段让他生不如死呢!”宋小果继续说道,“只是小莲,你是想怎么做呢?是想放过他,还是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是走官场的路子,还是私下来呢?”

卢小莲揉了揉眉心,道:“我要想一想……果果,我觉得我现在心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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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小莲在潞城心乱如麻的时候,京城的崔洋艰难地从朝晖公主府上偷偷跑了出来,他也不敢回家去,卢家现在没人,他思来想去,便跑去了蓬莱阁。

瑶瑶中午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听说崔洋来了,便好脾气地迎了他进来,等看到他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时候,也吓了一大跳。

“四公子这是怎么了?遇着坏人了?”瑶瑶用指尖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要不要去报官呀?”

崔洋瘫软在了榻上,道:“先拿水进来,还有衣服……我换身衣服,晚上时候就走。”

瑶瑶应了一声,亲自出去传了热水,然后又问过崔洋之后,才避出去让崔洋自己在里间洗漱了。

隔着那珠帘,瑶瑶问道:“要不要奴家派人去四公子家里说一声,就说公子您在我这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