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冬天来得早,仿佛是中秋才刚过,呼啸的北风就来了。

晴朗不过几日,乌压压的云层便笼罩了下来,先下了几天冷雨,然后就开始飘雪。

起初是雪粒飘飞,打在屋檐上还能发出沙沙的声音,然后便是鹅毛大雪,悄无声息,一晚上过去,外面雪有一尺来厚,放眼望去都是深深浅浅的白色。

卢小莲起了身,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一件厚厚的棉袄换上了,也没在乎什么花色样式,然后随便把头发挽起来,就兴致勃勃地要出去玩一玩雪。

她虽然已经嫁过人现在又独自一人了,但毕竟年纪小,内心中那活泼的一面还未被抹煞,现在好容易松快了心头上不再背负那么一些沉甸甸的压力,于是比之前就显露出了几分属于少女的可爱之处。

一拉开门,外面的冷风就灌了进来,卢小莲只觉得脸上一冰,然后只觉得整个脸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于是急忙搓了搓手把脸给捂上,又急急忙忙回身去找绿兰给她准备的围脖。

正好绿兰端着热水过来,看见门开着,又看到卢小莲在里面翻箱倒柜,于是有些无奈,先是端着水进去了,然后便把门给关上。

等到站定了,把热水放到了架子上,绿兰再去看卢小莲,就被她这么一身花里胡哨的混搭给震惊了,只见她上身是个紫色大花绫子的袄子,下身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条双层夹棉的小碎花裙子,脚上蹬了双鹿皮的靴子,这每一样单看都是好看的,可混在一起,就显得十分不正常了。再加上她毫无美感的盘发,纯粹是用来挡风的围脖……绿兰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上前去直接动手把卢小莲身上那条大围脖给扒拉下来了。

“外面冷,我特地找出来的。”卢小莲笑着挡了一挡。

绿兰狠心推着卢小莲往梳妆台走:“就算现在家里就只有娘子和我二人,娘子也不能穿成这样来伤害我的……起码得打扮齐全了,首饰头面得戴好,然后衣裳也要成套才行。”

卢小莲从镜子里面看了眼自己的打扮,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只想着要出门去堆个雪人,刚才黑漆漆的我都没注意身上穿了什么。”

绿兰道:“外面这么冷,小心出去冻坏了,这样天气还是在屋子里面暖和多好!”

卢小莲也就由着绿兰帮着她换了衣服又重新输了发髻,还上了点妆,然后才道:“这段时间在屋子里面闷太久了,现在下了雪,就想出去透透气。”

“前段日子濮阳大奶奶请您去看戏,您都没去,那会儿倒是没嫌在屋子里面闷呢!”绿兰瞪了她一眼,“娘子已经打定主意要开个缂丝的铺子,缂丝这玩意只有有钱人才买得起,您和濮阳大奶奶多多打交道了,才好把这些东西都卖出去呀!”

“闻姐姐虽然是一片好心,但若是去了,一定会遇到太太和濮阳太太,没得听那些风凉话。”卢小莲摆了摆手,“京中有钱人多得是,缂丝的数量却是有限的,不愁没人买。”

绿兰想了一想,倒是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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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从闻家出来之后,绿兰才猛然发现卢小莲也并不是一味的柔软好欺又毫无主见,等到两人商量着要开个什么铺子赚点钱的时候,她便更加觉得卢小莲也并不是眼光浅薄的人。

只是这么一来,她就有些闹不明白了,既然她这样头脑清醒,怎么又在金家那事情上显得那样混乱不堪,甚至闹到那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琢磨了许久没能想出个答案来,这会儿便忍不住开口道:“娘子当初在金家的时候若是这样,恐怕这会儿还在金家吃香喝辣。”

卢小莲正拿着胭脂想要不要在嘴唇上再点一些,忽然听到她这么说,便十分诧异地抬头看向了她,道:“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绿兰道:“从前在金家,倒是没觉得娘子想得事事周全的。”

卢小莲拿着胭脂盒子认真想了想,道:“现在也没有事事周全,只不过是顾忌的事情少了,便不会束手束脚。”她说得轻描淡写,又忍不住笑了一笑,道,“从前在金家,再怎么说,也是正房奶奶,毕竟是不一样的。”

绿兰还是有些不解,却也没有问下去了。

在有些时候,她是明白自己和卢小莲还是不同的。她是奴婢,是家生子,从小到大所看到所想的,也都是伺候人和怎么把人伺候得更好,心里想着的未来不是去给家里面的男主人做姨娘,就是找个长得好的管事嫁了;卢小莲虽然出身小家,又是从小地方来的,但却是主子,将来就算不能嫁给大家门户,也是能堂堂正正大红花轿抬着嫁给人家当正妻的。出身不同,眼界自然也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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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停当之后,绿兰问道:“娘子可还要去外面玩雪?若还想去,便把那斗笠蓑衣木屐找来,那样才方便些,也不怕把身上衣服给弄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