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崇文有些挫败地单独搬去书房睡了。

然后第二日老太太便让人把卢小莲叫了过去。

老太太辈分高,但看起来并不老,气色红润,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是一个中年贵妇的模样。

她一边让卢小莲坐了,一边淡淡道:“你对文哥儿也要上心一些,可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着文哥儿自己来,你是做妻子的时候,自然要揣测文哥儿在想什么,若他羞于说出口了,你便主动去做,这才是一个做妻子的本分。”

卢小莲艰难地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好点了头,说了句“老太太说得是。”

老太太又道:“南院那几个不听话的丫鬟,我就做主放她们出去了,你回去与你们太太讲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尤其是那个叫锦绒的,整日里勾引着文哥儿不学好,实在是不必在府里面多留了,省得惹事。”

卢小莲万万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们倒是也没惹出什么来……若是放她们出去,是不太好吧?”

老太太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事情你说给你们太太听就是了,你们太太自然知道如何处置。”

听着这话,卢小莲也不敢再争辩了,于是便去找了叶氏。

叶氏听着卢小莲说了这么件事情,倒是笑了起来,道:“老太太老了老了,倒是和小孩儿一样任性不讲理,你听过便罢了,实在不必放在心上。今年家中还未来得及去采买丫头,虽说放大丫头出去也是一桩功德,但现在放出去了,家里面就要没人伺候了。”

卢小莲听得懵懵懂懂,只好问道:“那儿媳回去与老太太再回个话?”

叶氏道:“这事情你不管了,我派个人去和老太太说便是了。”顿了顿,她又笑道,“我听说你会用织机缂丝?”

卢小莲点点头,道:“儿媳从前跟着母亲学过,只是水平不怎么到家,只是会缂些简单的……若是水墨字画……便不行了……”

叶氏笑道:“会就行,我倒是有件事情请你帮个忙,既然你会缂丝,便依着这样子,来缂一个扇面,如何?”一边说着,她从珠玉手里接过了一个精致的匣子,慢慢打开,里面便是一把缂丝团扇,扇面上是一幅水墨的国色牡丹。

“倒是也不怎么着急,你先琢磨着能不能仿出来吧!”叶氏道,“若是可以,便差个人来与我说一声,我再让人送了织机和丝线到南院去。”

卢小莲诚惶诚恐地接了那团扇匣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倒是被这样精致华美的缂丝给惊艳到了。

她想了想自己笨拙的手艺,有些不敢答应下来了,道:“这样手艺,儿媳就算是仿,也比不上的。”

叶氏笑道:“你先仿了来看看——倒是不必先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卢小莲只好点了头,道:“儿媳尽力而为吧!”

.

如今京中盛行摹缂字画,一时间缂丝的物件都被人追捧了起来,但因为前代战火原因,许多缂丝技法在战火中遗失,现在的缂丝技人大多手艺不如前朝,追捧的便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那些了。

卢小莲会缂丝倒是个偶然,她的母亲娘家祖母曾经是前朝宫里面专门缂丝的宫女,后来因为战火出了宫,便带着这门手艺传了下去。卢母学了技法,但缂出来的物件大多呆板,不怎么有灵性,在潞城那样的小地方,缂丝也流行不起来,于是卢母只偶尔给自己的儿女们缂一些腰带手帕之类的小物件,权当是偶尔找个乐子了。等到卢小莲长大了一些,卢母便想着这技艺若是传给自己女儿,也算得上是一门祖传的手艺了,于是便教会了她。

缂丝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也并不是学会了用织机学会了那通经断纬的织法就能缂出华美的图案了,卢小莲学了数年,技法倒是熟练了,但也仅仅只能缂出一些腰带手帕等小物件,图案也是最最常见的,摹缂书画那是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

.

带着那面缂丝的团扇回去了南院,卢小莲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一边是赞叹着这样的缂丝技艺简直和自己的水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学一学,恨不得立刻就把织机给找来,去织机上对着试一试了。

绿兰捧着茶点过来,见到那团扇,便笑了起来,道:“这就是前儿绿芳说的那缂丝团扇?”

卢小莲好奇道:“你们见过?”

绿兰道:“我没见过,绿芳昨儿去太太房里回话的时候,倒是被太太喊着问了会不会缂丝,绿芳说她不会,但说了奶奶您会——”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悄悄打量了卢小莲的神色。

卢小莲倒是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又或者是压根儿没有考虑那么多——她只笑道:“我也只会缂简单的,若这样复杂的缂丝扇面,我大约是缂不出来的。”

绿兰察言观色,笑道:“这缂丝扇面在京中如今炒得可金贵了,就这么一幅扇面,就值一百金呢!”

卢小莲吃了一惊:“这么贵?这可得早些收起来,免得弄丢了,我都赔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