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归明白,有些事情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

颜舜华并没有直接回答颜林氏的问话,而是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了:“祖母,这里离燕七叔家还有多远?”因她伏在颜林氏背上见前头的路上虽然依旧是泥泞满路,却是没有了水坑,又笑着说道,“祖母,将舜华放下吧,你别累着了,我可以自己走。”

颜林氏没有回头,也没有把颜舜华放下,一边背着颜舜华继续赶路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这孩子就不像个孩子样,不过才五六岁、成天心思那么多,小心长不高。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人啊,得往前看。”

颜舜华听出这是颜林氏暗暗劝慰自己的话,不觉伸手将颜林氏的脖子搂的更紧了,她笑嘻嘻的道:“是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人啊,得往前看。祖母,咱们家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颜舜华说完,她感觉到颜林氏的身子明显的一滞。

因了下了雨的缘故,山间花草沾了湿意,花草的香气闻起来更有股新鲜清冽的味道。颜舜华将脸贴在颜林氏的背上,颜林氏的衣服上有股浓郁的草药香味,闻起来淡淡的,温馨的,安心的。

一直到了村南口燕七房前,颜林氏才将颜舜华放下地来。

颜舜华站在燕七的篱笆墙外打量这个山间民宅。

这是个普通的一进的农家小院,三间正房两间配房。院子一周并不像颜家一样用砖块垒起来,而是一周都插着个各式各样的树枝围做成篱笆墙。有的树枝是插枝即活的品种,那树枝插入土又逢上雨水便泼辣的抽出新绿的嫩叶。树枝上有攀援而上的喇叭花,使得整个篱笆墙看起来有股恬静的美好。

篱笆墙外开了两小块地,里面种着辣椒、茄子、豆角、黄瓜、番茄等蔬菜。

这个时节正是五月里,茄子早已经坐了瓜妞。黄瓜带着刺长得细长细长,番茄粉红了半边脸,长豆角耍着长发……风一吹来,果蔬野花的香味里夹杂着一股浓郁的米酒香。

颜舜华用鼻子吸了吸,闻出是甜酒的味道。

俩人在外待了一会儿,颜林氏喃喃道:“还好,那个燕七不在家。”因见颜舜华疑惑的看着她,颜林氏又补充道,“他人倒也不坏,只是成天身上背了个剑。看着怪让人心里瘆的慌。而且那张脸就跟他刚死了妻子时似得,成日里板着脸,都没笑……”

赵婶子听到动静。从灶房里探出头来,见是颜林氏祖孙,不觉一愣,紧接着眉头一皱,张口就要说什么。

水荷从她身后探出头来。也看到了外头,脸上神情也是一滞,但还是拉了拉赵婶子的衣服,悄声道:“娘,进门就是客。再则,她们也都是不知情。”

赵婶子啐了口到地上:“知情了还不得把你调了吃了!”

水荷便低下头不再吭声。

颜林氏眼尖。刚进了院子没多久就瞧见赵婶子在灶房口处探头探脑,心里不免装了疑惑,但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颜林氏与赵婶子相识已有二十来年。她人未到爽朗的笑语已到。

“老姐姐,可是在做醪糟,可让我逮着了。全村上下谁人不知老姐姐的醪糟做的一绝,那醪糟里出的甜酒最有回味。这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儿我与华姐可要一人好生蹭一碗来喝。老姐姐可不要舍不得。”

说笑的空,颜林氏已经牵着颜舜华到了燕家灶房处。颜舜华手里还顺手牵羊了一朵粉白相间的喇叭花。

赵婶子望着笑意满面的颜林氏,一时心情颇为复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水荷却已是一边脱了灶裙,一边走了出来,笑语嫣嫣:“颜婶子来了。”又看了看颜舜华,用手比划了下,“上回见你时才这么高,这么短时间内,华姐又长高了……”

颜舜华冲水荷甜甜一笑,称呼道:“婶婶好。”又望着赵婶子道一声,“奶奶好。”

水荷“嗳”了一声,两步上前牵了颜舜华的手便入了灶房。颜舜华抬头看了一眼水荷,见水荷肤色白皙若玉,身上一色的蓝绿衣衫,头发只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髻,上面插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玉步摇,随着她的走动,那步摇上的流苏微微晃动。

这玉步摇价值不菲,哥哥颜致远说燕七这趟回来衣着配饰皆是不凡。

颜舜华微微动了意。

水荷留意到颜舜华的目光,不觉勾头温柔一笑。

这一笑,让颜舜华的脑海里不由的浮出第一世多情诗人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莲花的娇羞。”

想到水荷是寡居的妇人,颜舜华心里不免惋惜。

第一世与现在最大的不同就是观念的不同。

第一世时,她国中的语文老师曾经大肆批评班上一名同学的作文。那名同学的作文里写着一个从年轻就守寡到年老依旧守着贞节的的寡妇,作文里对这名寡妇的守贞行为很是支持并赞赏。颜舜华第一世的语文老师则对这篇作文则判了很低的分数,并在班上公开批评,说是这名同学的思想有待改进,并狠狠的批评了古代的贞节牌坊,说是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寡妇从年轻守到老是极其不人道的行为。

这一世里,寡妇守贞不仅是可以获得贞节牌坊光耀门楣,甚至子孙父兄都可以借此问鼎官道。

灶房置物的长案上放了一个黑色的陶罐,从里面散发着阵阵的米酒香气。

水荷走上前,找了个干净的瓷碗,从黑色陶罐里慢慢倒了满万碗的米酒,递与颜舜华:“华姐,你喝喝看。”

颜舜华笑着点点头,口里道:“谢谢婶婶”,从水荷手中接过盛满米酒的瓷碗,举起来放到嘴边一仰脖喝了。

好香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