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见薄唇紧抿,双眉深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在淅沥不止的小雨中。罗浮生和他招呼,他也只是微微斜目,面无表情,口无言语。

“穷酸书呆子!”罗浮生见自己的主动搭讪没有得到回应,本就因颜舜华窝了一肚子气没处使,不觉眼含怒气,出言讥诮道,“你有什么可清高的,你母亲也只是操持着浆洗的贱业而已,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张正见猛的抬头,原本沉静无波的黑眸中有火光闪现。他紧紧盯住罗浮生,藏在衣袖下的手暗暗握成了拳。

罗浮生不免心虚,却鼻息间重重的“哼”了一声,当下抱紧怀中的书包,也不顾雨淋,竟是越走越快。

张正见站了一会儿,拳头渐渐松开。他目带警惕,四处望了望,见周围无人注意到他,快速一转身却是东拐西拐进了妙雪巷。

妙雪巷的另一端是通往妙雪庵,妙雪庵曾经出过淫尼杀人的丑事,平城知府早已下令封禁妙雪庵。久之,这巷子便鲜有人出入。

一场大雨,冲刷掉妙雪巷里的石青板上的污泥,现出其光滑亮堂的本面。因了这巷子人迹罕至,巷子杂草丛生,野花布缀,有野蜂嗡嗡作响。

张正见用脚踢了踢地面上的小石子,他有点心烦气躁。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那里有着一吊钱。

这吊钱是为颜舜华送伞的酬姿。

大齐重男色,上至豪贵下至商贾皆有养娈童之癖好。张正见脑海里不免浮现颜舜华的面容,细瓷的肌肤,微挑的丹凤眼,琼瑶般的美鼻,光洁的额头。虽过于稚嫩,但等个几年,必是一副上好的绝色。

张正见摸着那怀里放钱的地方,心头微有不安。然,只一会儿,这不安随着脑海里浮现出她母亲终年肿痛不退的手指而渐渐消殆。

这都是个人的命!恰如他,本是大族子弟,父亲又是有才名的秀才,本该过着富裕体面的生活。

张正见心中纷杂一片,却是不曾注意到头顶上空有阴影罩过。

“你来迟了!”伴着一声冷若冰霜的指责,张正见已是被提了起来。

张正见强忍着震惊没有发出尖叫,瘦弱的身骨微微颤抖着去瞧。见提着他的那人一身黑衣,披散着发,身上配着剑,看不清面容,却见那人的一双手净白犀利,隐着力道。左手无名指上则套着一个墨玉戒指,张正见虽见玉石甚少,却也能品出那是上好的美玉。

这墨玉戒指让张正见感到心安,他心下已猜出来者的身份。

果不其然,那冷若冰霜的声音再次在张正见头顶上响起:“伞,你送到了?”

张正见并不出声,脑袋却是重重点了点。

那黑衣人勾下头斜了他一眼,陡然提着张正见健走若飞。

张正见在恐惧中只觉得眼前有白影闪过,紧接着响起一声温润若春风的声音:“三弟,莫吓着他,还只是个孩子!”

“知道了,二哥。”黑衣人声音依旧冷若冰霜,却是手上的力度松了不少。他将张正见放了下来,背过身去。

“让你受惊了,小哥!”白衣人含笑道,又从怀里掏出个金叶子,望着张正见微微笑道:“听说,小哥是个孝子!”

张正见打量那白衣人,见那白衣人面容白净清秀,笑容温煦若阳,原本的恐惧渐渐放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门见山道:“要我做什么?”

那白衣人微微一愣后点头赞赏道:“我果然没看错,倒不是个愚钝的。”他顿了顿,唇边的笑意愈深,“小哥,你们张家素来以画技闻名,听闻你很有作画之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