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向家镇。

本来林巧儿不会这么迟到的,只是她和舒无争在一起,不方便跑得太快。

向家镇实在太偏僻了些,通往这里的三条路,没有哪一条道是能跑马车的。舒无争只能坐轿。他的轿子也是特制的,可以将整个轮椅都放进入。

向家镇只有一间客栈,叫做向家老店,在这个镇上已经有些年头了。

林巧儿走进店去,取出玉金银的画像给老掌柜看。这副画像出自舒无争的手笔。舒无争家学渊源,琴棋书画均颇有造诣,尤擅丹青,只是凭着林巧儿的口述就将玉老爷玩世不恭的神态刻画得入木三分。何况,玉老爷小眼睛大嘴巴,特征明显,凡是见过他的人,短时间内都不太容易忘记。

老掌柜年纪虽老,记性不错,一见到画像,马上说道:“来过。这位客官前天到的,住过一晚就走了。”

林巧儿的眼角跳了一下。他们猜得没错,玉金银活着离开了苗疆。

老掌柜看看画像,又看看林巧儿,满脸疑惑,似乎想要说什么,迟疑着没有开口。

林巧儿道:“老人家,你想说什么?”

老掌柜犹犹豫豫地问道:“这位客官是姑娘你的什么人呢?”

林巧儿想了想,认真地道:“朋友。”

“哦,这就好了。”老掌柜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娘子。”

林巧儿道:“就算我是他的娘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当然好,当然好。只不过,跟这位客官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嗯,那位姑娘,真是好看,跟你、跟你一样,好看得不得了。”老掌柜眯起眼睛,微笑着摇头叹息,“我老头子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想不到快入土了,竟然有这种眼福,接连见到两个。”

老掌柜大概还没发觉,眼前这位好看得不得了的姑娘,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了。

老掌柜记性不错,他记得玉金银,更记得石师傅。一个裹尸人大白天无缘无故跑到他的客栈来,让他生气了好一阵子。

石师傅住的地方离向家老店不远,走过两条窄窄的巷子,转两三个弯就到了。

那是一栋很陈旧的青砖屋,但跟周围的房子比起来,算得是大厦了,因为石师傅的主业是扎纸马,打纸钱,收入还过得去。裹尸只是他的副业,偶尔为之而已。

刚刚走到屋前,林巧儿就察觉到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尽管她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闻到,但她感觉到了。这种本事,是跟玉金银学的。自打学会之后,至少救过她三次命。

林巧儿皱了皱眉,显然这并不是她希望发生的事情。

推开门,她就看到了石师傅的尸体。石师傅坐在小凳子上,右手持木锤左手拿钱戳,低眉垂目,像是正在打纸钱,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笑容。

这栋房子里除了石师傅外,还有两具尸体。一个正准备淘米做饭的老妇人和一个劈柴的年轻人,依常理推断,应该是石师傅的老伴和儿子。看情形,不要说恐惧和反抗,他们甚至连发生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弄明白,就在刹那间被夺去了生命。

没有伤痕。全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找不到。仿佛一个来自阿鼻地狱的幽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带走了他们的灵魂。

林巧儿感到有点冷。

“能在电光石火的瞬间连毙三命,杀人于无形,凶手无疑是个绝顶高手。”舒无争推着轮椅里里外外转了一遍,脸色凝重,“江湖上有这种身手的,并不多。”

这种绝顶高手,跑到苗疆边陲的小集镇来杀一个纸马师傅全家,理由只能是灭口。而灭口的原因,也只能是与玉金银有关。

林巧儿点点头。事实上,她已经在心里数过好几遍了。除过少林方丈,武当掌门等极少涉足武林的前辈耆宿,如今仍在江湖上走动且有能力把玉金银变成一个死人的顶尖好手,屈指可数。

“无论如何,有了这条线索就好办多了。我们的怀疑对象,只剩几个人而已。”

林巧儿同意舒无争的看法。只调查几个人总比漫无目的地大海捞针要强得多了。但是,他们也没料到,答案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给他们答案的,仍然是向家老店的老掌柜。

“人一老,就有点颠三倒四的。”老掌柜一看见他们回来,就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其实,那天还有一位客人来过。”

林巧儿的心思还在那几个顶尖高手身上,没怎么留神老掌柜的话,随口问道:“哦?是谁?”

“一个老人,很老了,比我还老,老到需要别人扶着才能走路。”老掌柜笑着说,脸上有几分得意,也许是觉得自己身子骨还挺不错。

林巧儿暗暗叹了口气。

一个老人,一个老得走路都需要扶持的人,大概不是她想要的目标。她的目标是一个有能力打倒玉金银的人。

舒无争却饶有兴趣,问道:“这个老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他很老了,穿着府绸青袍,老得背都弯起来,一走路就咳嗽。”老掌柜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么老的人,却还要两个小姑娘扶着。那两个小姑娘,年纪比我孙女还小。唉,作孽哟……”

“赵天霸!”林巧儿叫道。

舒无争脸色凝重异常,缓缓点了点头。

在玉金银歇过脚的那间上房里,林巧儿与舒无争相对而坐。

这件事的轮廓已经比较清楚了。

玉金银平安从苗疆返回,在向家镇遇到赵天霸,或者说,赵天霸在向家镇等到了玉金银。然后,赵天霸害死玉金银,让人把尸体运到“妙笔山庄”。

“这个青袍老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巧儿尽量压抑自己的怒火,话说出来仍不免有点咬牙切齿。

“江湖上的杀戮,无非为情、为仇、为名、为利而已。”舒无争缓缓道,“可是我想过了,赵天霸和玉先生之间,好象跟这四者都拉不上干系。”

赵天霸和玉金银虽然谈不上交情深厚,也没什么过节;他们两人成名的时代和方式各不相同,却都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大人物,可以说尽人皆知,完全不需要靠杀死对方来提高自己的声望;至于说到情之一事,玉金银怎么可能去跟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争风吃醋?

赵天霸要害玉金银的理由,完全说不通。

“不是为他自己。”林巧儿道。

舒无争不说话。

林巧儿逼视着他,良久,问道:“怎么不说话?”

舒无争并不回避她的逼视,他沉吟道:“有些事情,虽然从情理上来推论是合理的,但是没有证据就不能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口来,后果太严重。”

赵天霸既然不是为自己做这件事,就是受人所托。请他来做这件事的人,一定要能从中获得极大的好处。玉金银的死,能够给谁带来好处?恐怕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会立即想到“源记”。

尽管外人还不知道“源记”和玉老爷这一局到底押了多大,但前三局的赌注已大得惊人。据说这一次是前三局的总和。“源记”下了血本,想要连本带利一次捞回来。果真如此,那么这一局的双方,谁都输不起。

特别是“源记”,如果垮台的话,会使得江南七省数百家豪绅巨贾,十数万户殷实的小康人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所以,这一局“源记”绝不能输。

当然,其他一些与“天道堂”结怨甚深的帮派,也不能完全排除。但嫌疑最大的,还是“源记”。

只不过,倘若真是“源记”干的,那就意味着“天道堂”与“源记”彻底决裂,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两大帮派之间的大火拼。

“天道堂”开派百年,雄踞中原,帮中高手如云;“源记”财雄七省,数十年苦心经营,麾下猛士无数。一旦火拼起来,必定会将那些与他们声气相通的组织都席卷进去。其牵连之广,杀戮之惨,完全可以用“浩劫”一词来形容。

事关江湖大局,武林气运,难怪舒无争如此慎言。

林巧儿冷冷地道:“无论牵涉到谁,无论后果如何,我都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舒无争的心沉了下去。

屋外,晚风轻拂,竹影摇曳。房内,却是无言的沉默,只有偶尔爆裂的灯花,发出“哔波”的声响。

稍顷,舒无争微笑着,柔和地问道:“你饿了吧?我去做几样小菜。”

林巧儿诧异非常:“你?做菜?”

“怎么,信不过我的手艺?我的师父可是京师名厨。”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好。”

舒无争的轮椅打造得精巧异常,在小小的客房中进退自如。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一阵接一阵的香味。林巧儿几次想进去帮手,却只是平添许多忙乱,每次都被舒无争笑着赶了出来,只好乖乖地坐在那里,听着锅镬相击的悦耳声音,闻着诱人的香味,心中渐渐充塞了一种异样的情愫。对于一个已经不太年轻的女人来说,家的宁静与温馨是永远的诱惑。

菜只有三样——炒鸡蛋、熬豆腐和煎小鱼;汤只有一味——口蘑煨老母鸡。

当第一样炒鸡蛋端上来的时候,林巧儿便禁不住食指大动。她是真正的美食家,自然知道,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在这么平凡的菜式中做出天下绝味来。

好不容易等舒无争擦干净双手坐到桌前,林巧儿便迫不及待地挟了一片炒鸡蛋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着品味。林大小姐先是睁大双眼,然后一丝笑容溢出了嘴角,渐渐延展开来。那情形,当真是风情万种。

舒无争怔怔地看着她,满眸温柔无限。

林巧儿慢慢咽下那片鸡蛋,脸上的笑容倏忽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猛地转过身去,朝门外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滚出来!”

屋里灯光忽暗,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走进房间的这个人身材颀长,猿臂蜂腰,丰神俊朗,一身银灰色长袍,左手持一柄带鞘长剑,没有半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对不起,本不想打扰两位的雅兴。可惜在下学艺未精,终是瞒不过林大小姐。还望大小姐和舒先生恕罪则个。”

林巧儿冷笑一声:“少废话。你是谁?”

“在下SC唐门第十二代弟子唐星。”

林巧儿的瞳孔蓦地收缩:“‘满天血雨’唐星?”

“正是!”

林巧儿香腮牵动,满脸不屑地道:“我听说几年前,SC唐门出了个叛徒,杀师灭祖,至今被唐门天下追缉,是你吧?我又听说,近来江湖上出了个穷凶极恶,下流无耻的淫贼,也是你吧?居然还敢自称是唐门弟子,世上无耻之徒,你算得上一个!”

唐星俊美的脸上腾起一股怒意,握剑的手不自禁地紧了一紧。不过,他很快又恢复如初,微笑道:“大小姐果然经验丰富,在下差点着了你的道儿。”

高手相争,最忌心浮气燥。

唐星原本是唐门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高手,不到二十岁,暗器剑术就超过了许多师伯师叔,被期许为唐门第十二代掌门人的最佳人选。可惜他少年成名,难免为名所累,渐渐沾染了许多恶习,贪花好色,不敬师长。唐门的长辈虽然多方教导,但收效甚微。最后,唐门只得将他禁闭起来,让他面壁思过。本意是希望他迷途知返,孰料他恶习难改,竟然杀死看守的同门师兄弟,反出唐门。从此没有门规束缚,更是横行江湖,肆意胡为,成为武林中近年来最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

出了这样的逆徒,唐门自然脸面无光,不得不广散武林帖,将他逐出师门,随即精锐尽出,誓言清理门户。官府也因为唐星犯案累累,下了海捕文书和悬赏令,六扇门中的不少硬把子摩拳擦掌,要拿他归案。

唐星却也了得,明知江湖上有无数好手要拿他,照样肆无忌惮。唐门众高手和六扇门的捕快闻其踪不见其人,追其影不见其形,好几次眼见就要得手,总是在最后关头被他逃脱,反倒让他伤了不少猎手。事后大家分析,都觉得唐星那几次逃脱有点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他运气太好,就是有人暗中相助。只不过既然连唐星的影子都够不着,这暗中相助的人也就永远只是个猜测罢了。

大约一年前,唐星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终。

据说,那是因为玉老爷打算和唐门赌一局,要亲自出马,拿他归案。唐星虽然嚣张跋扈,却也不敢亲身去试玉老爷的手段。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玉老爷的噩耗刚一传出,唐星就立即重现江湖,而且是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林巧儿面前。

林巧儿不怒反笑:“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抓不住你,果然有点门道。”

“多承夸奖。在下此来,有一事相商。”

“哦?我有事情值得与你相商吗?”

“那就算是在下良言相劝吧。请大小姐立即起程回中原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别人来做好了。”

“别人是谁?”

“这个请恕在下不便详告。”

“要是我说不呢?”

唐星微微一笑,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久闻林大小姐不但轻功独步武林,暗器功夫也是江湖一绝,在下不才,正好向大小姐讨教几招。”

林巧儿长身而起,大笑道:“那很好,好极了!我也正想见识一下你的‘满天血雨’,看看你这小贼到底有几斤几两!”

唐星脸上又闪过一抹怒意,慢慢摊开右手,白晰的掌心里,三颗银亮的小钢珠滴溜溜地转动。

林巧儿冷冷道:“你不必假惺惺的,尽管使出唐门的淬毒暗器,看本大小姐是不是接得住。”

“如果是对付玉老爷,我当然会全力以赴。但对你林大小姐嘛……”唐星摇摇头,淫邪地笑道,“我历来认为,漂亮的女人不是用来杀的!”

林巧儿笑魇如花:“就凭你这小淫贼,也配玉老爷动手?”她就是这样子的,越是生气的时候越冷静。

唐星冷笑一声:“那就试试看吧!”

白光一闪,两颗钢珠旋转着飞向林巧儿高耸的胸口。钢珠飞得很慢,方向也不刁钻,无论是谁,闭上眼睛随手一抓就能抓个正着,与驰名天下的唐门暗器,似乎拉不上半点干系。

林巧儿脸色凝重,右手拇指扣中指,立在胸前。她可以蔑视唐星,却不能小看唐门暗器。

就在两颗钢珠即将飞到时,又是白光一闪,唐星手头剩下的那颗珠子疾飞而至,速度快了何止百倍?“啪”地一声脆响,正撞中先头的两颗钢珠,三颗珠子突然间都改变了方向,一颗向头,一颗向腰,另一颗则直取小腹。

在意想不到的时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攻击敌人最意想不到的部位!

这才是威震江湖数百年的唐门暗器!

但这还不是唐门暗器的全部。

三颗小钢珠在最后关头凶相毕露,却还难不住林大小姐。林巧儿屈指轻弹,钢珠立即转变方向,以比来势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力量反噬唐星。

“好!”

唐星右臂轻抖,又是三颗珠子飞出,与飞回来的三颗钢珠一碰,呈六个不同的方向直取林大小姐。林巧儿右手轻扬,一招“手挥五弦”,六颗钢珠再度疾飞回去。

“好!”

唐星又是一声大喝,右臂急挥,不知有几十几百颗钢珠飞射而出,或直击、或斜飞、或回旋,刹那间这间小小客房中风声凄利,白光耀眼。

“满天血雨”!

让敌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这才是唐星赖以成名的绝招!才是唐门暗器的精髓所在!

但这还不是唐星最厉害的杀手!

林巧儿一声娇叱,宛如一团火红的云彩腾空而起,一双描金大袖翻滚飞舞,也只是在瞬息之间,风声顿息,白光尽敛。

“‘满天血雨’,不过如此!”

林大小姐纵声大笑。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剑光拔地而起,匹练般洒向如飞天舞者的林大小姐。这道剑光比刚才所有暗器的速度更快,而且更准更狠!

这个时候,林巧儿身在半空,将坠未坠,旧力将尽,新力未生,而她灵巧的双手,正忙着对付飞舞的暗器,胸腹间空门大开。

唐星的利剑,指向的正是她防御不到的胸腹部位。他等的,就是这一个机会。

这才是唐星真正的杀手!也是他最后的绝招!这一招使出来时,从未失手过。

林巧儿犯了一个错误。

在所有江湖人眼中看来,SC唐门最可怕的武器只有两样——暗器和毒药!而剑,历来不是唐门弟子的专长。

所以,林巧儿忽略了唐星的剑!

高手相争,生死决于俄顷,任何一个错误都足以致命,何况是这么明显的错误?

所以,林大小姐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星的长剑刺向自己的小腹。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只听得“夺”地一声闷响,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大响,匹练般的剑光直飞窗外,消失于茫茫的暗夜之中。

林大小姐落地,大袖一扬,随着一阵暴雨般的急响,上百颗钢珠在木板墙上镶嵌成一朵巨大的梅花,五爿花瓣排列得整整齐齐。

而唐星的人和他的剑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绝不拖泥带水。唐星能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捕中生存下来,总是有一点道理的。

林巧儿看着坐在轮椅里,神情关切的舒无争,问道:“是你救了我?”

舒无争道:“是。”

“怎么救的?”

“暗器。”

“暗器?”

舒无争点点头。

“什么暗器?居然能够打掉唐星的剑?”

舒无争不说话,在轮椅的扶手下掀动了一下,又是“夺”地一声闷响,林巧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对面木板墙上的梅花正中,多了一点花蕊。

林巧儿笑道:“原来你的轮椅里,还有这么多古怪。”

舒无争也笑道:“防身而已,没想到今天立了一功。”

“这么好玩的东西,谁给你做的?”

“我自己。”

“你自己?”林巧儿吃惊地盯着他。她发现,这个人总是能给她一些令人惊奇的意外。

“是啊,自从我双手能够活动,我每天就必须不断地做三四个时辰的功课,好让双手变得更灵活一些。我做过很多好玩的东西,还学过木雕。得闲暇时,给你雕一个。”

林巧儿大笑:“要是雕得不像,我就砸了你的摊子。”

玉金银正在吃烤全羊。

每次见到玉老爷的时候,他好象都在吃。

“有东西可吃的时候,就要赶快吃,而且要吃多一点。”

这是玉老爷的名言。

因为身在江湖要尽量保持旺盛的体力;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下一顿;因为你甚至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下一顿可吃。

所以玉老爷吃得不管不顾,吃得酣畅淋漓。连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美女也顾不上搭理。

赵天霸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浑浊的老眼里露出羡慕的神情。好不容易等玉老爷的动作稍缓一点,才微笑着感叹道:“真是羡慕你的好胃口。”

玉老爷嘴里嚼着一口肉,含含糊糊地道:“谁都年轻过。”

赵天霸笑道:“说得是。”

等到整头烤全羊变成了一堆骨头,一坛子十斤装的陈酿汾酒也见了底的时候,玉老爷才拍着鼓鼓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问道:“向阳呢?”

赵天霸微微一怔,讶道:“想不到你最关心的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