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设计师大赛,复审当天。

日光高远而璀璨,市中心广场临时搭建天桥两边挤满了全国各地闻名而来时尚人士,纤瘦高挑模特雕塑一般伫立简易化妆间,等候摄影师指示。

法威前两届设计师大赛是出了名混乱,报纸上刊登第一名作品曾被著名时尚评论家评价“十分廉价、过于概念化,根本不足以成为冠军”,有小道消息爆料出前几名设计师都与负责人关系匪浅,全是靠黑幕上位,所以前来“观赏”复审时尚秀人士,大多数是抱着看热闹心态。

谁知这一届法威忽然放出“复审要现场制衣”消息,让媒体好一阵沸腾。

要知道前两届第三、第四名根本不是科班出身,甚至被人曝光“根本不会裁剪”。

这样参赛素质下……现场制衣?还嫌自己闹笑话不够大吗?

于是难得,场许多人——甚至包括岿然不动模特,都不约而同地想:

——法威要作死了!

另一边,裴真慢悠悠绕过七个包布模特,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露出一个嘲讽又轻蔑笑容:“啧,这就是你们选印花?什么欣赏水平……你们是七十年代穿越过来?”他目光突然一滞,停后一个模特上,“哟,常设计师,你是准备让模特爬着走?”

包布模特下,丝绸衬裙窄窄地收拢一块,看起来确实有一种寸步难行感觉。

常晴早猜到他会这么说,面色不动地轻咳一声。

她尴尬时会有轻咳这个小习惯,裴真却误会了她意思,冷漠而鄙夷刮她一眼:“咳也没用!就算你与江总相、交、再、好也解放不了你模特双腿!我一想到她晚上会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就忍不住为她默哀。”

常晴:“……”

离常晴近一位女设计师扑哧笑出声。

裴真眼神锋利地戳向她:“有什么好笑?一会儿模特要是动不了,我让你背着她给我走完T台。”

女设计师肩膀剧烈颤抖,忍俊不禁地做了个缝嘴手势。

裴真冷冷一哼,甩手离去。

等他走后,那位女设计师终于破功:“哈哈哈哈!他好可爱……”她边笑边把手搭常晴肩上,十分自来熟,“哎,你真跟江总有一腿啊?”

“……”常晴眉心一阵跳痛。

女设计师当她默认了,满怀惆怅叹口气:“啧,真看不出来,本来我也想走他后门,但那家伙完全油盐不进!后只好胡乱扔了份作品……嘿,没想到进七强了。”她一副“可见这比赛素质有多低”感慨表情,顺便扫一眼常晴相貌,“原来他喜欢知性女性类……”

常晴权当这是夸奖了,微微一笑:“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女设计师笑盈盈伸出手,“来交个朋友呗,我叫关晓然,英文名Bess。”

“常晴。”

关晓然性格不知道是真大喇喇,还是表现欲过剩,不到一会儿时间就把自己情况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个干净。常晴一面耐心地听她讲,一面轻轻地裁开衬裙,果然,关晓然后一句是:“不能光我一个人说啊,多没意思。”

常晴心说来了,静静弯了弯唇角:“你想听什么?”

关晓然见她这么上道,嘿嘿笑两声:“我就打听一个消息,没别意思——听说这次比赛之所以这么严格,是因为前三名要被送去纽约代表法威参加一个比赛,是真吗?”

常晴微怔:“什么比赛?”

关晓然狐疑:“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riginal Fashin eek,我以为这是只要是设计师就会知道比赛……”

常晴当然知道这个比赛,由美国几个著名时装品牌冠名赞助,每年都会有大量设计人才从中脱颖而出,继而享誉纽约时装周。不过可惜是,评委具有极强排外性,很少有其他国家人通过报名赛。

现关晓然却告诉她,只要是这个比赛前三名就可以去参加riginal Fashin eek……常晴隐隐有种不真实感觉。

关晓然:“原来你是真不知道啊……得,算我白费表情。”她撇撇嘴,回到了自己模特前。

临时搭建起工作室一片忙碌,外面传来记者喧哗声。常晴扫一眼其他设计师作品,陷入沉思。

一开始她参加比赛目只是为了跟江程复合,所以提交上来作品仅仅是压及格线上,就连拿出那一个星期修改,也只是为了缩短现场制衣时间,没有太注重服装中创意元素……现看来,这样服装虽说不会垫底,但绝对不可能拿到前三名。

如果自己作品能展现全球四大时装周上……

常晴心里微微一动,随即又有些沮丧。

离制衣时间结束还有八个小时……八个小时内把一件初具廓形成衣焕然一,想想都觉得是做梦。

难道要放弃这个机会?

常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成衣,突然灵光一闪——如果将欧根纱用量减少到小,长至委地裙摆打褶提到膝盖以上,倒是可以做成一款浪漫小礼服——前提是评委接受她临时大幅度改动。

……万一他们不接受怎么办?

常晴目光微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桌上废布,内心懊悔地揪疼。

她想起离开巴黎时,导师对她说一句话。那位年过半百,却仍然引领着时尚潮流顶级设计师眼神安详地看着她:“Key,我希望你能真正获得冷静。”

中文“Qing”对于他们来说发音困难,久而久之就成了“Key”。

常晴是家中长女,打小生活苛刻眼光下,唯一能让她不苟言笑父亲称赞便是“冷静理智”,所以当时压根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以为老板故作深沉,直到现才恍然明白,她是真缺乏冷静——不然怎么会沦落到临时改衣地步?

但凡她报名比赛时,能回忆起父亲或者导师教导,哪怕仅仅是一些“不感情用事”、“不盲目自信”、“每一件事力求做到好”场面话,也不会像现这样茫然又苦逼。

常晴揉了揉太阳穴,忍着刺痛拿起美工剪裁衣,一旁关晓然不小心瞥见,讶然叫了一声:“妈啊!你准备推翻重来?”

“……嗯。”

关晓然咋舌,嘀咕地说:“有后门就是不一样,比赛跟玩似。”

其他几位设计师抬眼瞥了她们一眼,又低下头去。

常晴自动屏蔽了关晓然声音。

她心里大致地描绘出礼服草图,简略删去几点不合适地方后,迅速地改起来,整间工作室里只剩下缝纫机机械声。

关晓然一直往她这里看,似乎很好奇这位走后门嚣张无比货是怎样折腾自己作品,见她裁剪得十分熟练,不禁略感诧异。

这年头走后门技术都这么好?关晓然满怀忧虑地想,真是要绝了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活路啊。

不过见常晴眉尖紧蹙,穿引针线时手指轻微发颤,她又有些疑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