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谈衍“班师回朝”。他将会在首都登陆,还有其他一些部队将在别处登陆,毕竟首都空港无法容纳所有的人。

与往常凝重的气氛不同,这回,队伍上下都被轻松甚至散漫的气氛环绕着。

士兵们聚集在一起打牌,亦或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在心中期待着回到故国,见到他们日思夜想的人。

“元帅,”有个上将笑着问,“您有急于见到的人么?”

“有啊。”谈衍看着窗外幽深的黑蓝色,和点缀在天鹅绒一般的黑蓝色中一颗颗发亮的宝石,“当然是有。”

“嗯?”上将面露讶异,“是谁?”

“吴桥先生啊。”

“……”上将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这话。他心里叫嚣着:您也太会拍马屁了吧?!可是,在我面前不需要装啊!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和所有人说老板的好话,不怕最后传不到老板的耳朵里”?上将以前真的没看出来元帅是这样的元帅,帝制还没有崩溃时,也就是人人都崇拜皇帝的那会儿,元帅看着挺正常的,可谁想到换了个人上台之后,元帅好像突然间就被打通了拍马屁的任督二脉,一有机会就拍,一有机会就拍……

谈衍又说:“除了吴桥先生,还有我的父母。”他的独子,家中只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

上将心中又是划过一堆弹幕:最想吴桥先生,其次才是父母,太会拍了,太会拍了……

经过一天半的飞行之后,谈衍终于到达了首都外。

他率军在外面等待命令。接到了示意后才改变了队形,呈“一”字进入了首都,驶入军队专用的空港。

他的旗舰在第一位,所以是第一个停靠在空港的。

舱门打开。

谈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舱门那。

吴桥离得远,其实看不清,但他却在心里勾画出了一副元帅此时的样子。他想,谈衍一定是

穿着笔挺的军服,军服将他修长的身材衬托了出来。帽子端端正正地戴着,帽檐下边是一双锐利到了嚣张的眼睛,眉骨那边有一道小小的疤痕。鼻梁还是又高又挺,嘴角含着一丝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自已却瞧得出来的笑意。

战舰内的人都跟在谈衍后面鱼贯而出。

最后一个,是蕾拉。蕾拉坐在一张轮椅上面,轮椅正自动跟着部队走。蕾拉四肢一动不动,胳膊无力地垂在膝盖上。她的面容平静,军服依然是干净整齐的。那个因为喜欢她而从帝*叛逃到革命军的家伙——吴桥忘了他的名字——正在她的身旁很小心地跟随着。。

吴桥知道,因为四肢被射入了无数子弹,之后共和国又放着她没有管,所以她的伤口感染、溃烂,最终到了难以复原的程度。医生推测,她大概一辈子都没办法能站得起来了。胳膊上的伤稍微好一些,也许将来有天可以自己拿起刀叉用餐,也就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手脚全废了。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她的表情依然是高傲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悲悲戚戚的样子。

谈衍走过了长长的红毯。

两边,军队的乐队持续地奏乐。前来迎接的国民们拉着横幅,挥舞着花,有的还将花丢向士兵们让他们接住。除去花外,还有人丢礼物过去。迎接队伍中所有人都接受过严格安检,这些礼物全部都是没问题的。

“……”谈衍看了两眼,随手接过了几个老虎玩具。

“……”吴桥知道这是给自己接住的。吴桥对玩具不感冒,他认为那些东西很幼稚,唯一的例外就是老虎的玩具。虎是百兽之王,由虎演化成的几种异兽也是异兽之王。吴桥觉得威风,所以还算喜欢。

之前参加活动也有人扔礼物,吴桥都只挑了老虎玩具留下。后来全国人都知道吴桥喜欢虎,从此不管他走到哪,都有热情的群众用各种老虎砸他,有时数量多得好像下雨一样。

吴桥定定地看着他的元帅走向了自己。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当两人相隔只有一步时,吴桥觉得自己好想狠狠地亲吻他。

他当然是克制住了欲-望,握住谈衍右手,熟悉的温暖让他半天不愿意松开。直到谈衍用拇指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虎口,吴桥才知道应该放开了。

然后,吴桥拥抱了谈衍一下。

“奇怪……”人群里有人说,“这个拥抱有点怪异。吴桥应该张开双臂从身侧抱住谈衍呀……你看,他怎么反而搂腰呢,反而是谈衍把他抱在怀里了。弄反了,弄反啦!”

“真的哎……”旁边的人都回应道,“吴桥先生也是紧张了吧……”

事实上,吴桥真的就是没有想到。抱抱谈衍这件事情,他做的次数太多了,于是根本就没在意,还像自己习惯的那样去拥抱对方,并没察觉到他用的是情人之间才会用的方式。

这下拥抱依然是有点久,吴桥还忍不住在谈衍的怀里用力地嗅了下,强忍住了蹭蹭头的愿望,分开站定了,说:“欢迎回来……辛苦你们。”

“为了所有的人,这都是应该的。”

“……嗯。”

接着,吴桥又与后边的将领们握手、拥抱。

最后轮到蕾拉时,吴桥拥抱得最紧。

“我的老同学,”他说,“欢迎你回来。”

“我当然会回来。”

吴桥还是躬着身子:“蕾拉,你做到了别人全做不到的事——你干掉了共和国的精神支柱。谈衍没法做到,我也没法做到,如果共和国不是失去了精神的支柱,他们最后一战不会那么快就垮的。”

……“蕾拉“哼”了一声:“用不着这么假。”

吴桥忍不住失笑道:“我是真的在佩服你啊。”

“……行了。”

——在首都登陆的士兵们都入境之后,吴桥发表了个演讲。

这次这个演讲很短,因为吴桥知道,与以往不一样,这个演讲不需要长——士兵们不再需要被调动情绪,也不再需要被唤起热血。他们需要的,是立刻回家。

“感谢所有士兵们英勇的表现,”吴桥说,“因为你们,我们所爱的一切没有落入黑暗时代的深渊,而是重新走入了阳光普照的大地。我们国家有一半的人出生在战争的年代,即使在梦里也没有见过芳草如茵、安静祥和的地方,而从今天开始,他们将会见到了。为自己骄傲吧,这是你们最光荣的时刻。”

最后结尾时,吴桥又说:“今天,让我们共同地欢庆吧,”吴桥说,“在一个真正和平的地方,百姓们终于适得其所了。”

这句说完,士兵们就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今天,军队的纪律是最松散的,士兵们尽情地吹着口哨、大声地叫嚷着。

仪式结束之后,前来欢迎的民众走上来谈话、合影。

有个年轻女孩激动地冲上来想要亲吻谈衍,旁边一个摄影记者眼疾手快摆好架势,因为他知道这张照片一定会非常地珍贵。谁知,谈衍反应很快,一把将那女孩推开,然后想想觉得似乎觉得自己太粗鲁了,又伸手很敷衍地摸了一把她的头发。

吵吵闹闹地过了一个多小时,人们才渐渐地散去了。

谈衍将副官叫了去,确定对方明白接下来对士兵们的安排后,随着吴桥一起走了。

“那个……”吴桥看着谈衍,说,“今天接下来没有什么活动了……”

“嗯。”

“我要回家。”

“嗯。”

吴桥等了半天,不见谈衍有接下来的表示,带着点怒气道:“我要回你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