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组织大反攻的那段时间里,共和国爱打乒乓球的总指挥官常常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对着一面墙,表情麻木,对着墙乒乒乓乓一拍一拍很有规律地回球。没有人知道他是当真在认真地打球,还是只是在思考的时候没有意识地找点事情做。他是在缅怀过往?还是在计划未来?心情是悲?是喜?从表面上全都看不出来。他几乎从来不会有失误。作为一个曾有志于成为职业选手的人,即使未能如愿,技术也是远远凌驾于业余的爱好者之上的。

在他成为总指挥官的前几年,他还很喜欢在闲暇时约一些专业人士比赛,但不管找谁,对方总是会因为或者怕他心情不好而故意输给他,久而久之,他也不再约别人了,转而在办公室里对着墙打,身影看起来寂寞得很,而这个习惯又在此时变本加厉了。

共和国的大反攻如期而至了,而且,对此的投入远远超乎谈衍的意料。

总指挥官为了节约人力,采用了一种有弹性的纵深防御法。他们先以据点上的微薄兵力尽量减缓联军攻击锐势,然后在后方的坚固据点上面狠狠攻击联军,从防御转变为进攻。

对于这套打法,谈衍并不陌生,但他低估了对手对这场胜利的饥渴——共和国在西线战场的军队早已被调回,西线、原来的东线、再加上国内的部队一齐出击,差不多将全部资源都调用了,好像发誓要在这里阻止住联军的步伐。

在这样的差距下,联军变得寸步难行,谈衍甚至连输三场,连之前打下来的要塞都没能守住,虽然,对手也是拼劲全力才赢下那三场的。

然后吴桥觉得……谈衍似乎有点躲他。

……是觉得丢人么?一定是这样了。

因此,在一次例行会议结束后,吴桥看着谈衍,说:“谈衍,受挫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事。”谈衍有点暴躁,“我挺好的,你不要强行安慰我。”

吴桥笑了:“别人安慰你是强行安慰,你觉得不舒服可以理解,爱人安慰你就不一样了。他能感受到你所感受的,可以体会到一样的心情,所以并不是强行安慰啊。”

“……”谈衍觉得,有的时候自己像一个小孩子,吴桥才更成熟。

“真的,不会有意外的。”吴桥对谈衍说,“共和国在此役消耗得太多了,很快资源就会用尽,到时候就是我们胜利的日子了。”

“我知道。”谈衍叹了口气,“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反扑,并且卓有成效,还是会觉得有一些烦躁。”

“真的不用担心。”吴桥认真地说,“我们是正义的呢。”

谈衍看了一看吴桥,说:“即使是在现在,你还是相信正义必胜吗?”作为一国之首,做演讲时一定会这么说,但是如果心里真这么想就有点奇怪了,有一种不合理性的天真,充满了幼稚感。

吴桥想了一想:“怎么说呢……和当初相信的正义必胜不太一样吧。现在的我认为,战争这个东西,与其说它起于人性之恶,不如说它同时也肇因于人性之弱。发动战争那方,内心不够强大,本就是软弱的,所以更容易输。而我们呢,却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这些力量可以帮助我们化解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真不知道该不该同意你的这一番言论。”谈衍是个务实的人,并没有吴桥那么理想化。

吴桥问:“你不相信我么?”

“我当然相信你。”

“那就好了。”吴桥笑了,“你相信我的话就好了,优势很快就会重新到来的。”

吴桥说的没错。

那的确算是对手最后的疯狂了。

共和国在反攻当中消耗太大。战争就像一个山坡,攻击就像从山顶滚落的巨石。巨石因不断向下滚动而获得了越来越快的速度,并带去越来越大的动能,于是阻击它也越来越难,强行停止其冲势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共和国就是这样,在联军势头正好时强行制止了它,所付出的比想象中更大。宛如一场乒乓球赛,在体力已经不支时,即使拼劲全力在僵持的阶段拿下了那一分,之后等待他的也很有可能是更快速的溃败。总指挥官并没想到,拿下那一分竟然那么累。

而令共和国绝望的是,联军后备力量太强,不管人员还是金钱,都像潮水一样源源不断涌来。

没有什么能够阻击这头怪兽跌跌撞撞走向深渊,只是,它在沦入深渊之前却一定要拉上很多人去陪葬。

在敌军明显后继无力时,谈衍开始从三边重新接近首都星。

他自己坐镇中路,左右两边一个是原东线的将领,一个是中立国的军官。